資治通鑒·宋紀十四
起強圉協洽,盡上章閹茂,凡四年。
太宗明皇帝中泰始三年(丁未,公元四六七年)
春,正月,張永等棄城夜遁。會天大雪,泗水冰合,永等棄船步走,士卒凍死者太半,手足斷者什七八。尉元邀其前,薛安都乘其後,大破永等于呂梁之東,死者以萬數,枕屍六十馀裡,委棄軍資器械不可勝計;永足指亦堕,與沈攸之僅以身免,梁、南秦二州刺史垣恭祖等為魏所虜。上聞之,召蔡興宗,以敗書示之,曰:“我愧卿甚!”永降号左将軍;攸之免官,以貞陽公領職還屯淮陰。由是失淮北四州及豫州淮西之地。
裴子野論曰:昔齊桓矜于葵丘而九國叛,曹公不禮張松而天下分。一失毫厘,其差遠矣。太宗之初,威令所被,不滿百裡,卒有離心,士無固色,而能開誠心,布款實,莫不感恩服德,緻命效死,故西摧北蕩,寓内褰開。既而六軍獻捷,方隅束手,天子欲賈其馀威,師出無名,長淮以北,倏忽為戎。惜乎!若以向之虛懷,不驕不伐,則三叛奚為而起哉!高祖虮虱生介胄,經啟疆場;後之子孫,日蹙百裡。播獲堂構,豈雲易哉!魏尉元以彭城兵荒之後,公私困竭,請發冀、相、濟、兗四州粟,取張永所棄船九百艘,沿清運載,以赈新民;魏朝從之。
魏東平王道符反于長安,殺副将驸馬都尉萬古真等;丙午,司空和其奴等将殿中兵讨之。丁未,道符司馬段太陽攻道符,斬之;以安西将軍陸真為長安鎮将以撫之。道符,翰之子也。
閏月,魏以頓丘王李峻為太宰。
沈文秀、崔道固為土人所攻,遣使乞降于魏,且請兵自救。
二月,魏西河公石自懸瓠引兵攻汝陰太守張超,不克;退屯陳項,議還長社,待秋擊之。鄭羲曰:“張超蟻聚窮命,糧食已盡,不降當走,可翹足而待也。今棄之遠去,超修城浚隍,積薪儲谷,更來恐難圖矣。”石不從,遂還長社。
初,尋陽既平,帝遣沈文秀弟文炳以诏書谕文秀,又遣輔國将軍劉懷珍将馬步三千人與文炳偕行。未至,值張永等敗退,懷珍還鎮山陽。文秀攻青州刺史明僧暠,帝使懷珍帥龍骧将軍王廣之将五百騎、步卒二千人浮海救之,至東海,僧暠已退保東萊。懷珍進據朐城,衆心兇懼,欲且保郁洲,懷珍曰:“文秀欲以青州歸索虜,計齊之士民,安肯甘心左衽邪!今揚兵直前,宣布威德,諸城可飛書而下。奈何守此不進,自為沮撓乎!”遂進,至黔陬,文秀所署高密、平昌二郡太守棄城走。懷珍送緻文炳,達朝廷意,文秀猶不降;百姓聞懷珍至,皆喜。文秀所署長廣太守劉桃根将數千人戍不其城。懷珍軍于洋水,衆謂且宜堅壁伺隙,懷珍曰:“今衆少糧竭,懸軍深入,正當以精兵速進,掩其不備耳。”乃遣王廣之将百騎襲不其城,拔之。文秀聞諸城皆敗,乃遣使請降;帝複以為青州刺史。崔道固亦請降,複以為冀州刺史。懷珍引還。
魏濟陰王小新成卒。
沈攸之之自彭城還也,留長水校尉王玄載守下邳,積射将軍沈韶守宿豫,睢陵、淮陽皆留兵戌之。玄載,玄谟之從弟也。時東平太守申纂守無鹽,幽州刺史劉休賓守梁鄒,并州刺史清河房崇吉守升城,輔國将軍清河張谠守團城,及兗州刺史王整、蘭陵太守桓忻、肥城、糜溝、垣苗等戍皆不附于魏。休賓,乘民之兄子也。
魏遣平東将軍長孫陵等将兵赴青州,征南大将軍慕容白曜将騎五萬為之繼援。白曜,燕太祖之玄孫也。白曜至無鹽,欲攻之。将佐皆以為攻具未備,不宜遽進。左司馬範陽郦範曰:“今輕軍遠襲,深入敵境,豈宜淹緩!且申纂必謂我軍來速,不暇攻圍,将不為備;今若出其不意,可一鼓而克。”白曜曰:“司馬策是也。”乃引兵僞退。申纂不複設備,白曜夜中部分,三月,甲寅旦,攻城,食時,克之;纂走,追擒,殺之。白曜欲盡以無鹽人為軍賞,郦範曰:“齊,形勝之地,宜遠為經略。今王師始入其境,人心未洽,連城相望,鹹有拒守之志,苟非以德信懷之,未易平也。”白曜曰:“善!”皆免之。
白曜将攻肥城,郦範曰:“肥城雖小,攻之引日,勝之不能益軍勢,不勝足以挫軍威。彼見無鹽之破,死傷塗地,不敢不懼;若飛書告谕,縱使不降,亦當逃散。”白曜從之,肥城果潰,獲粟三十萬斛。白曜謂範曰:“此行得卿,三齊不足定也。”遂取垣苗、麋溝二戍。一旬中連拔四城,威震齊土。
丙子,以尚書左仆射蔡興守為郢州刺史。
房崇吉守升城,勝兵者不過七百人。慕容白曜築長圍以攻之,自二月至于夏四月,乃克之。白曜忿其不降,欲盡坑城中人,參軍事昌黎韓麒麟谏曰:“今勍敵在前而坑其民,自此以東,諸城人自為守,不可克也。師老糧盡,外寇乘之,此危道也。”白曜乃慰撫其民,各使複業。
崇吉脫身走。崇吉母傅氏,申纂妻賈氏,與濟州刺史盧度世有中表親,然已疏遠。及為魏所虜,度世奉事甚恭,贍給優厚。度世閨門之内,和而有禮。雖世有屯夷,家有貧富,百口怡怡,豐儉同之。
崔道固閉門抿魏。沈文秀遣使迎降于魏,請兵援接。白曜欲遣兵赴之,郦範曰:“文秀室家墳墓皆在江南,擁兵數萬,城固甲堅。強則拒戰,屈則遁去。我師未逼其城,無朝夕之急,何所畏忌,而遽求援軍!且觀其使者,視下而色愧,語煩而志怯。此必挾詐以誘我,不可從也。不若先取曆城,克盤陽,下梁鄒,平樂陵,然後按兵徐進,不患其不服也。”白曜曰;“崔道固等兵力單弱,不敢出戰;吾通行無礙,直抵東陽,彼自知必亡,故望風求服,夫又何疑!”範曰:“曆城兵多糧足,非朝夕可拔。文秀坐據東陽,為諸城根本。今多遣兵則無以攻曆城,少遣兵則不足以制東陽;若進為文秀所拒,退為諸城所邀,腹背受敵,必無全理。願更審計,無堕賊彀中。”白曜乃止。文秀果不降。
魏尉元上表稱:“彭城賊之要籓,不有重兵積粟,則不可固守;若資儲既廣,雖劉彧師徒悉起,不敢窺淮北之地。”又言:“若賊向彭城,必由清、泗過宿豫,曆下邳;趨青州,亦由下邳、沂水經東安。此數者,皆為賊用師之要。今若先定下邳,平宿豫,鎮淮陽,戍東安,則青、冀諸鎮可不攻而克;若四城不服,青、冀雖拔,百姓狼顧,猶懷僥幸之心。臣愚以為,宜釋青、冀之師,先定東南之地,斷劉彧北顧之意,絕愚民南望之心;夏水雖盛,無津途可由,冬路雖通,無高城可固。如此,則淮北自舉,暫勞永逸。兵貴神速,久則生變,若天雨既降,彼或因水通,運糧益衆,規為進取,恐近淮之民翻然改圖,青、冀二州猝未可拔也。”
五月,壬戌,以太子詹事袁粲為尚書右仆射。
沈攸之自送運米至下邳,魏人遣清、泗間人詐攸之雲:“薛安都欲降,求軍迎接。”軍副吳喜請遣千人赴之,攸之不許。既而來者益多,喜固請不已,攸之乃集來者告之曰:“君諸人既有誠心,若能與薛徐州子弟俱來者,皆即假君以本鄉縣,唯意所欲;如其不爾,無為空勞往還。”自是一去不返。攸之使軍主彭城陳顯達将千人助戍下邳而還。
薛安都子伯令亡命梁、雍之間,聚黨數千人,攻陷郡縣。秋,七月,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遣南陽太守張敬兒等擊斬之。
上複遣中領軍沈攸之等擊彭城。攸之以為清、泗方涸,糧運不繼,固執以為不可。使者七返,上怒,強遣之。八月,壬寅,以攸之行南兗州刺史,将兵北出;使行徐州事蕭道成将千人鎮淮陰。道成收養豪俊,賓客始盛。
魏之入彭城也,垣崇祖将部曲奔朐山,據之,遣使來降;蕭道成以為朐山戍主。朐山濱海孤絕,人情未安,崇祖浮舟水側,欲有急則逃入海。魏東徐州刺史成固公戍C102城,崇祖部将有罪,亡降魏。成固公遣步騎二萬襲朐山,去城二十裡;崇祖方出送客,城中人驚懼,皆下船欲去。崇祖還,謂腹心曰:“虜非有宿謀,承叛者之言而來耳,易诳也。今得百馀人還,事必濟矣。但人情一駭,不可斂集,卿等可亟去此一裡外,大呼而來雲:‘艾塘義人已得破虜,須戍軍速往,相助逐之。’”舟中人果喜,争上岸。崇祖引入,據城;遣羸弱入島,人持兩炬火,登山鼓噪。魏參騎以為軍備甚盛,乃退。上以崇祖為北琅邪、蘭陵二郡太守。
垣榮祖亦自彭城奔朐山,以奉使不效,畏罪不敢出,往依蕭道成于淮陰。榮祖少學騎射,或謂之曰:“武事可畏,何不學書!”榮祖曰:“昔曹公父子上馬橫槊,下馬談詠,此于天下,可不負飲食矣。君輩無自全之伎,何異犬羊乎!”劉善明從弟僧副将部曲二千人,避魏居海島,道成亦召而撫之。
魏于天宮寺作大像,高四十三尺,用銅十萬斤,黃金六百斤。
魏尉元遣孔伯恭帥步騎一萬拒沈攸之,又以攸之前敗所喪士卒瘃堕膝行者悉還攸之,以沮其氣。上尋悔遣攸之等,複召使還。攸之至焦墟,去下邳五十馀裡,陳顯達引兵迎攸之至睢清口,伯恭擊破之。攸之引兵退,伯恭追擊之,攸之大敗,龍骧将軍姜彥之等戰沒。攸之創重,入保顯達營;丁酉夜,衆潰,攸之輕騎南走,委棄軍資器械以萬計,還屯淮陰。尉元以書谕徐州刺史王玄載,玄載棄下邳走,魏以隴西辛紹先為下邳太守。紹先不尚苛察,務舉大綱,教民治生禦寇而已;由是下邳安之。
孔伯恭進攻宿豫,宿豫戍将魯僧遵亦棄城走。魏将孔大恒等将千騎南攻淮陽,淮陽太守崔武仲焚城走。
慕容白曜進屯瑕丘。崔道固之未降也,綏邊将軍房法壽為王玄邈司馬,屢破道固軍,曆城人畏之。及道固降,皆罷兵。道固畏法壽扇動百姓,迫遣法壽使還建康。會從弟崇吉自升城來,以母妻為魏所獲,謀于法壽。法壽雅不欲南行,怨道固迫之。時道固遣兼治中房靈賓督清河、廣川二郡事,戍磐陽,法壽乃與崇吉謀襲磐陽,據之,降于慕容白曜,以贖崇吉母妻。道固遣兵攻之,白曜自瑕丘遣将軍長孫觀救磐陽,道固兵退。白曜表冠軍将軍韓麒麟與法壽對為冀州刺史,以法壽從弟靈民、思順、靈悅、伯憐、伯玉、叔玉、思安、幼安等八人皆為郡守。
白曜自瑕丘引兵攻崔道固于曆城,遣平東将軍長孫陵等攻沈文秀于東陽。道固拒守不降,白曜築長圍守之。陵等至東陽,文秀請降;陵等入其西郭,縱士卒暴掠。文秀悔怒,閉城拒守,擊陵等,破之。陵等退屯清西,屢進攻城,不克。
癸卯,大赦。
戊申,魏主李夫人生子宏。夫人,惠之女也。馮太後自撫養宏;頃之,還政于魏主。魏主始親國事,勤于為治,賞罰嚴明,拔清節,黜貪污,于是魏之牧守始有以廉潔著聞者。
太中大夫徐爰,自太祖時用事,素不禮于上。上銜之,诏數其奸佞之罪,徙交州。
冬,十月,辛巳,诏徙義陽王昶為晉熙王,使員外郎李豐以金千兩贖昶于魏。魏人弗許,使昶與上書,為兄弟之儀。上責其不稱臣,不答。魏主複使昶與上書,昶辭曰:“臣本實彧兄,未經為臣。若改前書,事為二敬;敬或不改,彼所不納。臣不敢奉诏。”乃止。魏人愛重昶,凡三尚公主。
十一月,乙卯,分徐州置東徐州,以輔國将軍張谠為刺史。
十二月,庚戌,以幽州刺史劉休賓為兗州刺史。休賓之妻,崔邪利之女也,生子文晔,與邪利皆沒于魏。慕容白曜将其妻子至梁鄒城下示之。休賓密遣主簿尹文達至曆城見白曜,且視其妻子;休賓欲降,而兄子聞慰不可。白曜使人至城下呼曰:“劉休賓數遣人來見仆射約降,何故違期不至!”由是城中皆知之,共禁制休賓不得降,魏兵圍之。
魏西河公石複攻汝陰,汝陰有備,無功而還。常珍奇雖降于魏,實懷貳心;劉勔複以書招之。會西河公石攻汝陰,珍奇乘虛燒劫懸瓠,驅掠上蔡、安成、平輿三縣民,屯于灌水。
太宗明皇帝中泰始四年(戊申,公元四六八年)
春,正月,己未,上祀南郊,大赦。
魏汝陽司馬趙懷仁帥衆寇武津,豫州刺史劉勔遣龍骧将軍申元德擊破之,又斬魏于都公阏于拔於汝陽台東,獲運車千三百乘。魏複寇義陽,勔使司徒參軍孫台瓘擊破之。
淮西民賈元友上書,陳伐魏取陳、蔡之策,上以其書示劉勔。勔上言:“元友稱‘虜主幼弱,内外多難,天亡有期’。臣以為虜自去冬蹈藉王土,磐據數郡,百姓殘亡;今春以來,連城圍逼,國家未能複境,何暇滅虜!元友所陳,率多誇誕狂謀,皆非實。言之甚易,行之甚難。臣竊尋元嘉以來,伧荒遠人,多幹國議,負擔歸阙,皆勸讨虜,從來信納,皆贻後悔。境上之人,唯視強弱:王師至彼,必壺漿候塗;裁見退軍,便抄截蜂起。此前後所見,明驗非一也。”上乃止。
魏尉元遣使說東徐州刺史張谠,谠以團城降魏。魏以中書侍郎高闾與谠對為東徐州刺史,李璨與畢衆敬對為東兗州刺史。無又說兗州刺史王整、蘭陵太守桓忻,整、忻皆降于魏。魏以元為開府儀同三司、都督徐、南、北兗三州諸軍事、徐州刺史,鎮彭城。召薛安都、畢衆敬入朝,至平城,魏以上客待之,群從皆封侯,賜第宅,資給甚厚。
慕容白曜圍曆城經年,二月,庚寅,拔其東郭;癸巳,崔道固面縛出降。白曜遣道固之子景業與劉文晔同至梁鄒,劉休賓亦出降。白曜送道固、休賓及其僚屬于平城。
辛醜,以前龍骧将軍常珍奇為都督司、北豫二州諸軍事、司州刺史。魏西河公石攻之,珍奇單騎奔壽陽。
乙巳,車騎大将軍、曲江莊公王玄谟卒。
三月,魏慕容白曜進圍東陽。
上以崔道固兄子僧祐為輔國将軍,将兵數千從海道救曆城,至不其,聞曆城已沒,遂降于魏。
交州刺史劉牧卒。州人李長仁殺牧北來部曲,據州反,自稱刺史。
廣州刺史羊希使晉康太守沛郡劉思道伐俚。思道違節度,失利,希遣收之;思道自帥所領攻州,希兵敗而死。龍骧将軍陳伯紹将兵伐俚,還,擊思道,擒斬之。希,玄保之兄子也。
夏,四月,己卯,複減郡縣田租之半。
徙東海王祎為廬江王,山陽王休祐為晉平王。上以廢帝謂祎為驢王,故以廬江封之。
劉勔敗魏兵于許昌。
魏以南郡公李惠為征南大将軍、儀同三司、都督關右諸軍事、雍州刺史,進爵為王。
五月,乙卯,魏主畋于崞山,道如繁畤,辛酉,還宮。
六月,魏以昌黎王馮熙為太傅。熙,太後之兄也。
秋,七月,庚申,以骁騎将軍蕭道成為南兗州刺史。
八月,戊子,以南康相劉勃為交州刺史。
上以沈文秀之弟征北中兵參軍文靜為輔國将軍,統高密等五郡軍事,自海道救東陽。至不其城,為魏所斷,因保城自固。魏人攻之,不克。
辛卯,分青州置東青州,以文靜為刺史。
九月,辛亥,魏立皇叔桢為南安王,長壽為城陽王,太洛為章武王,休為安定王。
冬,十月,癸酉朔,日有食之。發諸州兵北伐。
十一月,李長仁遣使請降,自貶行州事;許之。
十二月,魏人拔不其城,殺沈文靜,入東陽西郭。
義嘉之亂,巫師請發修甯陵,戮玄宮為厭勝。是歲,改葬昭太後。
先是,中書侍郎、舍人皆以名流為之。太祖始用寒士秋當,世祖猶雜選士庶,巢尚之、戴法興皆用事。及上即位,盡用左右細人,遊擊将軍阮佃夫、中書通事舍人王道隆、員外散騎侍郎楊運長等,并參預政事,權亞人主,巢、戴所不及也。佃夫尤恣橫,人有順迕,禍福立至。大納貨賂,所饷減二百匹絹,則不報書。園宅飲馔,過于諸王;妓樂服飾,宮掖不如也。朝士貴賤,莫不自結。仆隸皆不次除官,捉車人至虎贲中郎部,馬士至員外郎。
太宗明皇帝中泰始五年(己酉,公元四六九年)
春,正月,癸亥,上耕籍田,大赦。
沈文秀守東陽,魏人圍之三年,外無救援,士卒晝夜拒戰,甲胄生虮虱,無離叛之志。乙醜,魏人拔東陽,文秀解戎服,正衣冠,取所持節坐齋内。魏兵交至,問:“沈文秀何在?”文秀厲聲曰:“身是!”魏人執之,去其衣,縛送慕容白曜,使之拜,文秀曰:“各兩國大臣,何拜之有!”白曜還其衣,為之設馔,鎖送平城。魏主數其罪而宥之,待為下客,給惡衣、疏食;既而重其不屈,稍嘉禮之,拜外都下大夫。于是青、冀之地盡入于魏矣。二月,己卯,魏以慕容白曜為都督青、齊、東徐三州諸軍事、征南大将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進爵濟南王。白曜撫禦有方,東人安之。
魏自天安以來,比歲旱饑,重以青、徐用兵,山東之民疲于賦役。顯祖命因民貧富,為三等輸租之法,等為三品:上三品輸平城,中輸它州,下輸本州。又,魏舊制:常賦之外,有雜調十五;至是悉罷之,由是民稍贍給。
河東柳欣慰等謀反,欲立太尉廬江王祎。祎自以于帝為兄,而帝及諸兄弟皆輕之,遂與欣慰等通謀相酬和。征北咨議參軍杜幼文告之,丙申,诏降祎為車騎将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出鎮宣城,帝遣腹心楊運長領兵防衛。欣慰等并伏誅。
三月,魏人寇汝陰,太守楊文苌擊卻之。
夏,四月,丙申,魏大赦。
五月,魏徙青、齊民于平城,置升城、曆城民望于桑幹,立平齊郡以居之;自馀悉為奴婢,分賜百官。
魏沙門統昙曜奏:“平齊戶及諸民有能歲輸谷六十斛入僧曹者,即為僧祇戶,粟為僧祇粟,遇兇歲,赈給饑民。”又請:“民犯重罪及官奴,以為佛圖戶,以供諸寺掃灑。”魏主并許之。于是僧祇戶、粟及寺戶遍于州鎮矣。
六月,魏立皇子宏為太子。
癸酉,以左衛将軍沈攸之為郢州刺史。
上又令有司奏廬江王祎忿怼有怨言,請窮治;不許。丁醜,免祎官爵,遣大鴻胪持節奉诏責祎,因逼令自殺,子輔國将軍充明廢徙新安。
冬,十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魏頓丘王李峻卒。
十一月,丁未,魏複遣使來修和親,自是信使歲通。
閏月,戊子,以輔師将軍猛陽為兗州刺史,始治淮陰。
十二月,戊戌,司徒建安王休仁解揚州。休仁年與上鄰亞,素相友愛,景和之世,上賴其力以脫禍。及泰始初,四方兵起,休仁親當矢石,克成大功,任總百揆,親寄甚隆;由是朝野輻湊,上漸不悅。休仁悟其旨,故表解揚州。己未,以桂陽王休範為揚州刺史。
分荊州之巴東、建平,益州之巴西、梓潼郡,置三巴校尉,治白帝。先是,三峽蠻、獠歲為抄暴,故立府以鎮之。上以司徒參軍東莞孫謙為巴東、建平二郡太守。謙将之官,敕募千人自随,謙曰:“亦夷不賓,蓋待之失節耳,何煩兵役以為國費!”固辭不受。至郡,開布恩信,蠻、獠翕然懷之,競饷金寶;謙皆慰谕,不受。
臨海賊帥田流自稱東海王,剽掠海鹽,殺鄞令,東土大震。
太宗明皇帝中泰始六年(庚戌,公元四七零年)
春,正月,乙亥,初制間二年一祭南郊,間一年一祭明堂。
二月,壬寅,以司徒休仁為太尉,領司徒;固辭。
癸醜,納江智淵孫女為太子妃。甲寅,大赦。令百官皆獻物;始興太守孫奉伯止獻琴、書,上大怒,封藥賜死,既而原之。
魏以東郡王陸定國為司空。定國,麗之子也。
魏主遣征西大将軍上黨王長孫觀擊吐谷渾。
夏,四月,辛醜,魏大赦。
戊申,魏長孫觀與葉欲渾王拾寅戰于曼頭山,拾寅敗走,遣别駕康盤龍入貢,魏主囚之。
癸亥,立皇子燮為晉熙王,奉晉熙王昶後。
五月,魏立皇弟長樂為建昌王。
六月,癸卯,以江州刺史王景文為尚書左仆射、揚州刺史,以尚書仆射袁粲為右仆射。
上宮中大宴,裸婦人而觀之,王後以戶扇障面。上怒曰:“外舍寒乞!今共為樂,何獨不視!”後曰:“為樂之事,其方自多;豈有姑姊妹集,而裸婦人以為笑!外舍之樂,雅異于此。”上大怒,遣後起。後兄景文聞之,曰:“後在家劣弱,今段遂能剛正如此!”
南兗州刺史蕭道成在軍中久,民間或言道成有異相,當為天子。上疑之,征為黃門侍郎、越騎校尉。道成懼,不欲内遷,而無計得留。冠軍參軍廣陵荀伯玉勸道成遣數十騎入魏境,安置标榜,魏果遣遊騎數百履行境上;道成以聞,上使道成複本任。秋,九月,命道成遷鎮淮陰。以侍中、中領軍劉勔為都督南徐、兗等五州諸軍事,鎮廣陵。
戊寅,立總明觀,置祭酒一人,儒、玄、文、史學士各十人。
柔然部真可汗侵魏,魏主引郡臣議之。尚書右仆射南平公目辰日:“若車駕親征,京師危懼,不如持重固守。虜懸軍深入,糧運無繼,不久自退;遣将追擊,破之必矣。”給事中張白澤曰:“蠢爾荒愚,輕犯王略,若銮輿親行,必望麾崩散,豈可坐而縱敵!以萬乘之尊,嬰城自守,非所以威服四夷也。”魏主從之。白澤,衮之孫也。魏主使京兆王子推等督諸軍出西道,任城王雲等督諸軍出東道,汝陰王天賜等督諸軍為前鋒,隴西王源賀等督諸軍為後斷,鎮西将軍呂羅漢等掌留台事。諸将會魏主于女水之濱,與柔然戰,柔然大敗。乘勝逐北,斬首五萬級,降者萬馀人,猶戎馬器械不可勝計。旬有九日,往返六千馀裡。改女水曰武川。司徒東安王劉尼坐昏醉,軍陳不整,免官。壬申,還至平城。
是時,魏百官不給祿,少能以廉白自立者。魏主诏:“吏受所監臨羊一口、酒一斛者,死;與者以從坐論。有能糾告尚書已下罪狀者,随所糾官輕重授之。”張白澤谏曰:“昔周之下士,尚有代耕之祿。今皇朝貴臣,服勤無報;若使受禮者刑身,糾之者代職,臣恐奸人窺望,忠臣懈節,如此而求事簡民安,不亦難乎!請依律令舊法,仍班祿以酬廉吏。”魏主乃為之罷新法。
冬,十月,辛卯,诏以世祖繼體,陷憲無遺,以皇子智随為世祖子,立為武陵王。
初,魏乙渾專政,慕容白曜頗附之。魏主追以為憾,遂稱白曜謀反,誅之,及其弟如意。
初,魏南部尚書李敷,儀曹尚書李讠斤,少相親善,與中書侍郎盧度世皆以才能為世祖、顯祖所寵任,參豫機密,出納诏命。其後讠斤出為相州刺史,受納貨賂,為人所告,敷掩蔽之。顯祖聞之,檻車征讠斤,案驗服罪,當死。是時敷弟弈得幸于馮太後,帝意已疏之。有司以中旨諷讠斤告敷兄弟陰事,可以得免。讠斤謂其婿裴攸曰:“吾與敷族世雖遠,恩逾同生,今在事勸吾為此,吾情所不忍。每引簪自刺,解帶自絞,終不得死。且吾安能知其陰事!将若之何?”攸曰:“何為為人死也!有馮闡者,先為敷所敗,其家深怨之。今詢其弟,敷之陰事可得也。”讠斤從之。又趙郡範檦條列敷兄弟事狀凡三十馀條。有司以聞,帝大怒,誅敷兄弟。讠斤得減死,鞭髡配役。未幾,複為太倉尚書,攝南部事。敷,順之子也。
魏陽平王新成卒。
是歲,命龍骧将軍義興周山圖将兵屯浃口讨田流,平之。
柔然攻于阗,于阗遣使者素目伽奉表詣魏求救。魏主命公卿議之,畢曰:“于阗去京師幾萬裡,蠕蠕唯習野掠,不能攻城;若其可攻,尋已亡矣。雖欲遣師,勢無所及。”魏主以議示使者,使者亦以為然。乃诏之曰:“朕應仇敕諸軍以拯汝難。但去汝遐阻,必不能救當時之急,汝宜知之。朕今練甲養士,一二歲間,當躬帥猛将,為汝除患。汝其謹修警候,以待大舉。”
譯文
宋紀十四 宋明帝泰始三年(丁未,公元467年)
[1]春,正月,張永等棄城夜遁。會天大雪,泗水冰合,永等棄船步走,士卒凍死者太半,手足斷者什七八。尉元邀其前,薛安都乘其後,大破永等于呂梁之東,死者以萬數,枕屍六十餘裡,委棄軍資器械不可勝計;永足指亦堕,與沈攸之僅以身免,梁、南秦二州刺史垣恭祖等為魏所虜。上聞之,召蔡興宗,以敗書示之曰:“我愧卿甚!”永降号左将軍;攸之免官,以貞陽公領職,還屯淮陰。由是失淮北四州及豫州淮西之地。
[1]春季,正月,張永等放棄下城,連夜逃走。正趕上天下大雪,泗水冰封,船隻不能移動,張永命部隊放棄船隻,徒步南奔。士卒凍死的有一大半,手腳折斷的有十分之七八。尉元繞到前面堵截,薛安都在後面追殺,在呂梁的東面大敗張永軍,被殺者數以萬計,六十裡之遙,屍體重疊,抛棄的軍用物資及武器,更無法計數。張永的腳趾也被凍掉,與沈攸之僅僅逃出性命。梁、南秦二州刺史垣恭祖等被北魏俘虜。明帝得到消息,召見尚書左仆射蔡興宗,把大軍戰敗的報告拿給他看,說:“在你面前,我深感慚愧。”貶張永為左将軍,免除沈攸之的官職,命他以貞陽公的名義兼任現職,返回淮陰駐紮。從此,劉宋失去淮河以北四州和豫州的淮西地區。
裴子野論曰:昔齊桓矜于葵丘而九國叛;曹公不禮張松而天下分。一失豪厘,其差遠矣。太宗之初,威令所被,不滿百裡,卒有離心,士無固色,而能開誠心,布款實,莫不感恩服德,緻命效死,故西摧北蕩,寓内褰開。既而六軍獻捷,方隅束手,天子欲賈其餘威,師出無名,長淮以北,倏忽為戎。惜乎!若以向之虛懷,不驕不伐,則三叛奚為而起哉!高祖虮虱生介胄,經啟疆埸;後之子孫,日蹙百裡。播獲堂構,豈雲易哉!”
裴子野論曰:從前,齊桓公在葵丘會盟時态度傲慢,九個國家同時背叛。曹操對張松沒有禮遇,竟使中國三分天下。一點點疏忽,造成如此重大的差錯。明帝剛剛登基之時,統治的地域不超過百裡,士卒有離散之心,士大夫情緒也不穩定。但他能夠敞開誠心,吐露真言,人們沒有不感念他的恩德的,為他效忠,誓死不渝。所以才能西讨北征,平定叛亂。不久,各地捷報頻傳,割據勢力束手就降。就在這時,明帝打算顯示餘威,而師出無名,以緻淮河以北的土地,霎時間落入北魏之手,實在可惜呀!如果能像當初那樣,虛懷若谷,不驕不躁,不誇耀自己功勞,那麼三個叛賊,何至起兵對抗!武帝劉裕創業時,盔甲上都生虮虱,辛苦開辟疆域,可是,後代子孫,每天幾乎都要喪失百裡之地。要保住祖先的基業,談何容易!
[2]魏尉元以彭城兵荒之後,公私困竭,請發冀、相、濟、兖四州粟,取張永所棄船九百艘,沿清運載,以赈新民;魏朝從之。
[2]北魏尉元因彭城兵荒馬亂之後,無論官府還是民間,财力全都枯竭,所以特向朝廷請求撥發冀、湘、濟、兖四州的庫存糧食,用張永所抛棄的九百艘船隻,順清河運載,赈濟新并入版圖的居民,北魏朝廷批準了。
[3]魏東平王道符反于長安,殺副将驸馬都尉萬古真等,丙午,司空和其奴等将殿中兵讨之。丁未,道符司馬段太陽攻道符,斬之;以安西将軍陸真為長安鎮将以撫之。道符,翰之子也。
[3]北魏東平王拓跋道符在長安叛變,誅殺副将驸馬都尉萬古真等。丙午(二十四日),司空和其奴等率宮廷禁衛軍讨伐他。丁未(二十五日),拓跋道符的司馬段太陽攻擊拓跋道符,并将其斬首。任命安西将軍陸真為長安鎮将,安撫軍民。拓跋道符是拓跋翰的兒子。
[4]閏月,魏以頓丘王李峻為太宰。
[4]閏正月,北魏任命頓丘王李峻為太宰。
[5]沈文秀、崔道固為土人所攻,遣使乞降于魏,且請兵自救。
[5]沈文秀、崔道固受到當地民軍圍攻,派使節前往北魏,請求歸降,并請求派兵解救。
[6]二月,魏西河公石自懸瓠引兵攻汝陰太守張超,不克;退屯陳項,議還長社,待秋擊之。鄭羲曰:“張超蟻聚窮命,糧食已盡,不降當走,可翹足而待也。今棄之遠去,超修城浚隍,積薪儲谷,更來恐難圖矣。”石不從,遂還長社。[6]二月,北魏西河公拓跋石自懸瓠率軍攻擊汝陰太守張超,沒有攻克。于是退回陳項駐紮,打算撤到長社,等到秋季再進攻。鄭羲說:“張超像一群螞蟻聚在一起走投無路,糧食已經用盡。不是投降,就是逃走,不久便可看到結果。現在如果放棄他而遠遠離去,張超将加固城牆,挖深壕溝,儲備糧草,再來時恐怕更難對付。”拓跋石不聽,于是,返回長社。
[7]初,尋陽既平,帝遣沈文秀弟文炳以诏書谕文秀,又遣輔國将軍劉懷珍将馬步三千人與文炳偕行。未至,值張永等敗退,懷珍還鎮山陽。文秀攻青州刺史明僧,帝使懷珍帥龍骧将軍王廣之将五百騎、步卒二千人浮海救之,至東海,僧已退保東萊。懷珍進據朐城,衆心兇懼,欲且保郁洲,懷珍曰:“文秀欲以青州歸索虜,計齊之士民,安肯甘心左衽邪!今揚兵直前,宣布威德,諸城可飛書而下;奈何守此不進,自為沮撓乎!”遂進,至黔陬,文秀所署高密、平昌二郡太守棄城走。懷珍送緻文炳,達朝廷意,文秀猶不降;百姓聞懷珍至,皆喜。文秀所署長廣太守劉桃根将數千人戍不其城。懷珍軍于洋水,衆謂且宜堅壁伺隙,懷珍曰:“今衆少糧竭,懸軍深入,正當以精兵速進,掩其不備耳。”乃遣王廣之将百騎襲不其城,拔之。文秀聞諸城皆敗,乃遣使請降,帝複以為青州刺史。崔道固亦請降,複以為冀州刺史。懷珍引還。
[7]當初,尋陽政權平定後,明帝派遣沈文秀的弟弟沈文炳,攜帶诏書去招撫沈文秀,又派遣輔國将軍劉懷珍率步騎兵三千人,與沈文炳同行。還沒到達,正趕上張永攻擊彭城的大軍潰敗,劉懷珍退回山陽鎮守。沈文秀攻擊青州刺史明僧,明帝命劉懷珍指揮龍骧将軍王廣之率騎兵五百人、步兵兩千人,渡海前往救援。劉懷珍進抵東海,明僧已退守東萊。劉懷珍進入朐城據守,軍心十分不安,有人主張退保郁州,劉懷珍說:“沈文秀打算以青州歸附魏虜,古齊國的士民,怎麼甘心讓衣襟開到左邊?當今應該驅兵直入,宣揚皇帝的恩德和威嚴,各地城池,送去一封書信,便可收複,何必守在這裡,不肯出動,自己阻撓自己。”于是繼續前進,抵達黔陬。沈文秀任命的高密、平昌二郡太守棄城逃跑。劉懷珍把沈文炳送到東陽,傳達朝廷旨意,沈文秀還是拒絕投降。但百姓聽到官軍将領劉懷珍到來,皆大歡喜。沈文秀任命的長廣太守劉桃根率數千人,駐防不其城。劉懷珍率軍駐紮洋水,衆将領都主張築城備戰,劉懷珍說:“現在我們人少,糧草又不足,孤軍深入敵境,正應當命精銳部隊迅速進攻,趁他們不備進行突襲。”于是派王廣之率一百名騎兵,襲擊不其城并攻克。沈文秀得到各城全部失敗的消息,于是立即派使節請求投降,明帝任命沈文秀仍為青州刺史。崔道固也請求投降,明帝也任命他為冀州刺史。劉懷珍随即撤退。
[8]魏濟陰王小新成卒。
[8]北魏濟陰王拓跋小新成去世。
[9]沈攸之之自彭城還也,留長水校尉王玄載守下邳,積射将軍沈韶守宿豫,睢陵、淮陽皆留兵戍之。玄載,玄谟之從弟也。時東平太守申纂守無鹽,幽州刺史劉休賓守梁鄒,并州刺史清河房崇吉守升城,輔國将軍清河張谠守團城,及兖州刺史王整、蘭陵太守桓忻、肥城、糜溝、垣苗等戍皆不附于魏。休賓。乘民之兄子也。
[9]沈攸之從彭城敗回時留下長水校尉王玄載駐防下邳,積射将軍沈韶駐防宿豫,睢陵、淮陽也都留下部隊駐守。王玄載是王玄谟的堂弟。當時,東平太守申纂駐守無鹽,幽州刺史劉休賓駐守梁鄒,并州刺史清河人房崇吉駐守升城,輔國将軍、清河人張谠駐守團城,交州刺史王整、蘭陵太守桓忻,還有肥城、糜溝、垣苗等地的駐軍,都拒絕投靠北魏。劉休賓是劉乘民的侄兒。
魏遣平東将軍長孫陵等将兵赴青州,征南大将軍慕容白曜将騎五萬為之繼援。白曜,燕太祖之玄孫也。白曜至無鹽,欲攻之;将佐皆以為攻具未備,不宜遽進。左司馬範陽郦範曰:“今輕軍遠襲,深入敵境,豈宜淹緩!且申纂必謂我軍來速,不暇攻圍,将不為備;今若出其不意,可一鼓而克。”白曜曰:“司馬策是也。”乃引兵僞退。申纂不複設備,白曜夜中部分,三月,甲寅旦,攻城,食時,克之;纂走,追擒,殺之。白曜欲盡以無鹽人為軍賞,郦範曰:“齊,形勝之地,宜遠為經略。今王師始入其境,人心未洽,連城相望,鹹有拒守之志,苟非以德信懷之,未易平也。”白曜曰:“善!”皆免之。
北魏派平東将軍長孫陵等領兵,進攻青州,征南大将軍慕容白曜率領騎兵五萬人,繼續進發作為後援。慕容白曜是前燕國燕太祖的玄孫。慕容白曜抵達崐無鹽,想要攻城,部屬将領及僚佐都認為攻城的器具還不完備,不宜馬上進攻。左司馬範陽人郦範說:“我們用輕裝部隊遠途偷襲,深入敵人領土,怎麼能作久留的打算!而且申纂一定認為我們來得太快,還來不及圍攻,所以沒有戒備,現在如果出其不意,可以一戰而勝。”慕容白曜說:“司馬的主意很對。”于是率兵假裝撤退。申纂果然不再戒備,慕容白曜在午夜時分進行布署。三月,甲寅(初三),淩晨,向無鹽城進攻,早飯時,攻破。申纂逃走,被追捕生擒并斬首。慕容白曜打算将無鹽全城人一律當作戰利品賞賜部下,郦範說:“古齊國地區,形勢重要,應當有長遠經營計劃。而今,王師剛剛入境,人心還沒有歸順,城池相連,互相觀望,都有固守不降的志向,假如不以恩德和信譽安撫他們,不容易平定啊。”慕容白曜說:“好!”便把百姓一律赦免。
白曜将攻肥城,郦範曰:“肥城雖小,攻之引日;勝之不能益軍勢,不勝足以挫軍威。彼見無鹽之破,死傷塗地,不敢不懼;若飛書告谕,縱使不降,亦當逃散。”白曜從之,肥城果潰,獲粟三十萬斛。白曜謂範曰:“此行得卿,三齊不足定也。”遂取垣苗、糜溝二戍,一旬中連拔四城,威震齊土。
慕容白曜将要進攻肥城,郦範說:“肥城雖然很小,但攻打起來,很費時間,勝了他不能增加我們的聲勢,失敗則有損于我們的軍威。他們看到無鹽城被攻陷的慘狀,遍地死傷,也不會不感到恐懼,如果送去一封警告信,他們即使不投降,也會四處逃散。”慕容白曜同意,肥城果然崩潰,北魏大軍繳獲粟米三十萬斛。慕容白曜對郦範說:“這次出征,有你出謀,三齊不怕不能平定。”于是奪取垣苗、糜溝二城。十天之内,一連攻克四城,聲威震撼齊地。
[10]丙子,以尚書左仆射蔡興宗為郢州刺史。
[10]丙子(二十五日),明帝任命尚書左仆射蔡興宗為郢州刺史。
[11]房崇吉守升城,勝兵者不過七百人。慕容白曜築長圍以攻之,自二月至于夏四月,乃克之。白曜忿其不降,欲盡坑城中人,參軍事昌黎韓麒麟谏曰:“今敵在前而坑其民,自此以東,諸城人自為守,不可克也。師老糧盡,外寇乘之,此危道也。”白曜乃慰撫其民,各使複業。
[11]劉宋房崇吉堅守升城,能作戰的士卒不過七百人。北魏慕容白曜興築長牆,發動攻擊,自二月攻到夏季四月,才攻陷城池。慕容白曜對這麼一個小城誓死不投降,大為忿怒,打算把城内百姓全部活埋,參軍事昌黎人韓麒麟勸阻說:“眼下強敵在前,而坑殺他們的百姓,恐怕從此向東,各個城的人都會堅守,無法攻克。軍隊出征太久,糧食吃盡,外面賊寇乘機進攻,這可是危險之道。”慕容白曜于是對百姓慰問安撫,使他們恢複正常生活。
崇吉脫身走,崇吉母傅氏,申纂妻賈氏,與濟州刺史盧度世有中表親,然已疏遠。及為魏所虜,度世奉事甚恭,贍給優厚。度世閨門之内,和而有禮。雖世有屯夷,家有貧富,百口怡怡,豐儉同之。
房崇吉隻身逃亡,他的母親傅氏及申纂的妻子賈氏,與北魏濟州刺史盧度世原是表親,不過關系早已疏遠。等到傅、賈兩人被北魏軍俘虜,盧度世對待她們十分恭敬,生活供給也非常優厚。盧度世家門之内,詳和而有禮節,雖然時勢有時動亂有時安定,财産有的貧窮有的富有,但百口之家,心情歡快,苦樂共同承擔。
崔道固閉門拒魏。沈文秀遣使迎降于魏,請兵援接,白曜欲遣兵赴之。郦範曰:“文秀室家墳墓皆在江南,擁兵數萬,城固甲堅,強則拒戰,屈則遁去。我師未逼其城,無朝夕之急,何所畏忌而遽求援軍!且觀其使者,視下而色愧,語煩而志怯,此必挾詐以誘我,不可從也。不若先取曆城,克盤陽,下梁鄒,平樂陵,然後按兵徐進,不患其不服也。”白曜曰:“崔道固等兵力單弱,不敢出戰;吾通行無礙,直抵東陽,彼自知必亡,故望風求服,夫又何疑!”範曰:“曆城兵多糧足,非朝夕可拔。文秀坐據東陽,為諸城根本。今多遣兵則無以攻曆城,少遣兵則不足以制東陽;若進為文秀所拒,退為諸城所邀,腹背受敵,必無全理。願更審計,無堕賊彀中。”白曜乃止。文秀果不降。
崔道固關閉城門抗拒北魏軍。沈文秀卻派人向北魏投降,請求派兵增援,慕容白曜打算派兵前往。郦範說:“沈文秀的家室和祖先墳墓,都在長江以南,掌握重兵數萬,城牆堅固,武器精良,強大時挺身作戰,衰弱時起身逃走,我軍并未逼到他的城下,他也沒有燃眉之急,有什麼可怕的,而請求我們派兵增援?并且,我看他的使節,眼睛一直向下看,臉色慚愧,說話羅嗦而膽怯,這一定心懷奸詐,引誘我們走進圈套,不可輕信。不如先奪取曆城、盤陽,再 拿下梁鄒、樂陵,然後慢慢向前推進,不怕他們不屈服。”慕容白曜說:“崔道固等兵力單薄,不敢出戰,我們可以通行無阻,一直抵達東陽,沈文秀自知必亡,所以望風投降,又有什麼可懷疑的!”郦範說:“曆城兵力雄厚,糧食充足,不是早晚之間就能攻克的。沈文秀雄據東陽,是各城的根本。現在派兵太多,則無法攻打曆城;派兵太少,又不足以制服東陽。如果前進遭沈文秀抵禦,後退又被各城聯軍阻擊,腹背受敵,絕對沒有安全的道理。請再三考慮,不要落入賊寇的圈套。”慕容白曜才停止,而沈文秀果然不降。
魏尉元上表稱:“彭城賊之要藩,不有重兵積粟,則不可固守;若資儲既廣,雖劉師徒悉起,不敢窺淮北之地。”又言:“若賊向彭城,必由清、泗過宿豫,曆下邳;趨青州,亦由下邳、沂水經東安;此數者,皆為賊用師之要。今若先定下邳,平宿豫,鎮淮陽,戍東安,則青、冀諸鎮可不攻而克;若四城不服,青、冀雖拔,百姓狼顧,猶懷僥幸之心。臣愚以為,宜釋青、冀之師,先定東南之地,斷劉北顧之意,絕愚民南望之心;夏水雖盛,無津途可由,冬路雖通,無高城可固。如此,則淮北自舉,暫勞永逸。兵貴神速,久則生變;若天雨既降,彼或因水通,運糧益衆,規為進取,恐近淮之民翻然改圖,青、冀二州猝未可拔也。”
北魏尉元上書朝廷說:“彭城是賊寇的重要基地,如果不駐防重兵,儲存糧草,就不能守住。如果軍用物資豐富,就是劉出動全部軍隊,也不敢窺伺淮北之地。”又說:“如果賊寇攻擊彭城,一定經由清水、泗水,穿過宿豫、下邳。如果攻擊青州,也要從下邳順着沂水,穿過東安。這幾個地方,都是賊寇用兵的要地。現在,如果我們能先占領下邳,平定宿豫,駐防淮陽、戍守東安,那麼青州、冀州各個據點便可以不攻而破。如果這四個城池不肯屈服,那麼青州、冀州雖然攻破,居民百姓回望劉,仍懷僥幸的心理。以我的愚見,應該召回逗留青、冀二州的部隊,先平定東南地區,斷了劉北伐的念頭,清除愚民回歸南方的願望。使他們明白:夏季雨水雖大,卻沒有河道可走;冬天陸路雖通,卻沒有高大的城牆可用來固守。這樣,淮河以北的土地就可以占領。暫時辛勞,可以換來永久安逸。兵貴神速,時間長就容易發生變化。如果進入雨季,對方因河路暢通,得以運送糧食,增派軍隊,再去進攻,恐怕淮河兩岸居民将改變立場,青、冀二州倉促之間也就難以攻克了。”
[12]五月,壬戌,以太子詹事袁粲為尚書右仆射。
[12]五月,壬戌(十二日),劉宋任命太子詹事袁粲為尚書右仆射。
[13]沈攸之自送運米至下邳,魏人遣清、泗間人詐攸之雲:“薛安都欲降,求軍迎接。”軍副吳喜請遣千人赴之,攸之不許。既而來者益多,喜固請不已,攸之乃集來者告之曰:“君諸人既有誠心,若能與薛徐州子弟俱來者,皆即假君以本鄉縣,唯意所欲;如其不爾,無為空勞往還。”自是一去不返。攸之使軍主彭城陳顯達将千人助戍下邳而還。
[13]沈攸之親自運糧到下邳。北魏軍隊不斷派清水、泗水間居民向沈攸之謊報說:“薛安都打算回歸朝廷,請求派兵迎接。”沈攸之部隊的軍副吳喜請沈攸之派一千人前往,沈攸之不允許。不久,通風報信的人越來越多,吳喜堅持派軍,沈攸之就把來報信的那些人集中起來,宣布說:“各位既有這份誠心,如果有能與薛安都的子弟同來的,我就任命他為本鄉本縣的地方官,滿足你們的意願。如果不能,就不必跑來跑去。”那些人于是一去不複返。沈攸之命軍主彭城人陳顯達率領一千人進駐下邳協助防守,自己則返回基地。
薛安都子令伯亡命梁、雍之間,聚黨數千人,攻陷郡縣。秋七月,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遣南陽太守張敬兒等擊斬之。
薛安都的兒子薛令伯,在梁州、雍州之間奔波,糾集黨羽數千人,攻陷郡縣。秋季,七月,雍州刺史巴陵王劉休若,派南陽太守張敬兒等擊斬薛令伯。
[14]上複遣中領軍沈攸之等擊彭城。攸之以為清、泗方涸,糧運不繼,固執以為不可。使者七返,上怒,強遣之。八月,壬寅,以攸之行南兖州刺史,将兵北出;使行徐州事蕭道成将千人鎮淮陰。道成收養豪俊,賓客始盛。
[14]明帝再次下诏命中領軍沈攸之等攻打彭城。沈攸之認為清水、泗水幹涸,糧食不能源源不斷地供應,堅持認為不可采取軍事行動。派去的使節往返七次,明帝大怒,強迫沈攸之出兵。八月,壬寅(二十三日),任命沈攸之代理南兖州刺史,率軍北上,派代理徐州事務的蕭道成率一千人進駐淮陰。蕭道成廣交各路豪傑,他手下人才濟濟。魏之入彭城也,垣崇祖将部曲奔朐山,據之,遣使來降;蕭道成以為朐山戍主。朐山瀕海孤絕,人情未安,崇祖浮舟水側,欲有急則逃入海。魏東徐州刺史成固公戍城,崇祖部将有罪,亡降魏。成固公遣步騎二萬襲朐山,去城二十裡;崇祖方出送客,城中人驚懼,皆下船欲去,崇祖還,謂腹心曰:“虜非有宿謀,承叛者之言而來耳,易诳也。今得百馀人還,事必濟矣。但人情一駭,不可斂集,卿等可亟去此一裡外,大呼而來雲:‘艾塘義人已得破虜,須戍軍速往,相助逐之。’”舟中人果喜,争上岸。崇祖引入,據城;遣羸弱入島,人持兩炬火,登山鼓噪。魏參騎以為軍備甚盛,乃退。上以崇祖為北琅邪、蘭陵二郡太守。
北魏軍隊進入彭城時,垣崇祖率部曲投奔朐山,派人到朝廷請求歸降。蕭道成便任命垣崇祖為鎮守朐山的主将。朐山緊鄰大海,荒涼孤單,與世隔絕,人心不安。垣崇祖把船集中在海邊,打算一旦發生意外,就逃向大海。北魏東徐州刺史成固公駐防城。垣崇祖一個部将因為犯罪,逃跑去投降了北魏軍。成固公派步、騎兵兩萬人襲擊朐山,距城隻有二十裡。垣崇祖恰恰出城送客,城中百姓驚恐萬狀,全都跑到船上,準備乘船逃走。垣崇祖回城後,對心腹官員說:“胡虜這次進攻,并不是有計劃的行動,不過是聽了叛賊的報告而臨時發兵,所以容易使他們中計。現在,隻要有一百餘人回到城裡,事情就可以成功。不過,人心已亂,不可能使他們集結,你們可以迅速跑到一裡以外,大聲呼喊,飛奔而來說:‘艾塘義勇軍已攻破胡虜,等待駐防軍的支援,共同追擊。’”船上的人果然大為興奮,争相登岸。垣崇祖引導他們回城,将病弱者送到海島,人人手持兩枝火把,登山擂鼓、呐喊。北魏的騎兵軍官以為守軍力量強大,于是撤退。明帝任命垣崇祖為北琅邪、蘭陵二郡太守。
坦榮祖亦自彭城奔朐山,以奉使不效,畏罪不敢出,往依蕭道成于淮陰。榮祖少學騎射,或謂之曰:“武事可畏,何不學書!”榮祖曰:“昔曹公父子上馬橫槊,下馬談詠,此于天下,可不負飲食矣。君輩無自全之伎,何異犬羊乎!”劉善明從弟僧副将部曲二千人避魏居海島,道成亦召而撫之。
垣榮祖也從彭城逃到朐山,因奉命遊說薛安都不成,恐怕皇帝怪罪下來,不敢露面,前往淮陰投靠蕭道成。垣榮祖少年時代就學習騎馬、射箭,曾有人對他說:“舞槍弄刀,十分危險,為什麼不走讀書之路!”垣榮祖說:“從前,曹操父子上馬手舞長矛,下馬提筆寫,這樣生在天地之間,才可說是不幸負天地養育之恩。像你們這些讀書人,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跟犬羊有什麼區别!”劉善明的堂弟劉僧副,率自己的軍隊兩千人,逃避北魏,躲到一個海島上。蕭道成對他們招降,加以安撫。
[15]魏于天宮寺作大像,高四十三尺,用銅十萬斤,黃金六百斤。
[15]北魏在天宮寺鑄造巨大佛像,高四十三尺,共用銅十萬斤,黃金六百斤。
[16]魏尉元遣孔伯恭叫帥走騎一萬拒沈攸之,又以攸之前敗所喪士卒瘃堕膝行者悉還攸之,以沮其氣。上尋悔遣攸之等,複召使還。攸之至焦墟,去下邳五十餘裡,陳顯達引兵迎攸之至睢清口,伯恭擊破之。攸之引兵退,伯恭追擊之,攸之大敗,龍骧将軍姜産之等戰沒。攸之創重,入保顯達營;丁酉夜,衆潰,攸之輕騎南走,委棄軍資器械以萬計,還屯淮陰。
[16]北魏的尉元,派遣孔伯恭率步、騎兵一萬人,抗拒劉宋北伐軍沈攸之,把正月戰役中俘虜的雙腳凍爛、隻能用膝蓋爬行的沈攸之的部屬送還給沈攸之,用以打擊他的士氣。明帝強迫沈攸之等出發不久,也忽然後悔,又派人讓他回軍。此時沈攸之已前進到焦墟,距離下邳隻有五十餘裡。陳顯達率軍迎接沈攸之,在睢清口會師,孔伯恭發動攻擊,大破陳顯達。沈攸之于是當即撤退,孔伯恭尾随追擊,沈攸之大敗,龍骧将軍姜産之等戰死,沈攸之也身負重傷,逃入陳顯達的營壘。丁酉(十八日 ),深夜,陳顯達營壘崩潰,沈攸之乘輕騎向南逃命,丢棄的軍用物資和武器數以萬計。沈攸之逃回淮陰基地駐紮。
尉元以書谕徐州刺史王玄載,玄載棄下邳走,魏以隴西辛紹先為下邳太守。紹先不尚苛察,務舉大綱,教民治生禦寇而已;由是下邳安之。
尉元寫信給劉宋徐州刺史王玄載,王玄載于是放棄下邳逃走。北魏任命隴西人辛紹先為下邳太守。辛紹先處理事情,反對繁瑣苛刻,凡事隻把握綱要。他隻是教人民生産,以及防禦賊寇,如此而已。從此,下邳百姓安居樂業。
孔伯恭進攻宿豫,宿豫戍将魯僧遵亦棄城走。魏将孔大恒等将千騎南攻淮崐陽,淮陽太守崔武仲焚城走。
孔伯恭進攻宿豫,宿豫守将魯僧遵也棄城逃跑。北魏将領孔大恒等率一千多騎兵,南下攻擊淮陽,淮陽太守崔武仲縱火燒城後逃走。
慕容白曜進屯瑕丘。崔道固之未降也,綏邊将軍房法壽為王玄邈司馬,屢破道固軍,曆城人畏之。及道固降,皆罷兵。道固畏法壽扇動百姓,迫遣法壽使還建康。會從弟崇吉自升城來,以母妻為魏所獲,謀于法壽。法壽雅不欲南行,怨道固迫之。時道固遣兼治中房靈賓督清河、廣川二郡事,戍磐陽,法壽乃與崇吉謀襲磐陽,據之,降于慕容白曜,以贖崇吉母妻。道固遣兵攻之,白曜自瑕丘遣将軍長孫觀救磐陽,道固兵退。白曜表冠軍将軍韓麒麟與法壽對為冀州刺史,以法壽從弟靈民、思順、靈悅、伯憐、伯玉、叔玉、思安、幼安等八人皆為郡守。
慕容白曜進兵駐紮瑕丘。崔道固擁護尋陽政權時,朝廷所屬綏邊将軍房法壽擔任王玄邈的司馬,屢次擊敗崔道固軍。以曆城人為主的崔道固軍對他非常畏懼。崔道固歸降朝廷後,雙方才都停戰。但崔道固害怕房法壽煽動百姓繼續與他為難,所以,用壓力迫使房法壽返回建康。正巧,房法壽的堂弟房崇吉從升城逃來,因母親和妻子被北魏俘虜,向房法壽請教對策。房法壽内心實在不願去江南,所以對崔道固逼迫他南下十分怨恨。當時,崔道固派遣兼治中房靈賓任督清河、廣川二郡事,駐防磐陽。房法壽于是與房崇吉襲擊磐陽,占領那裡向慕容白曜投降,用來贖回房崇吉的母親和妻子。崔道固派軍進攻他們,慕容白曜從瑕丘派将軍長孫觀,解救磐陽,崔道固撤退。慕容白曜表奏北魏,推薦冠軍将軍韓麒麟與房法壽同時任冀州刺史,房法壽的堂弟房靈民、房思順、房靈悅、房伯憐、房伯玉、房叔玉、房思安、房幼安等八人,都當郡守。
白曜自瑕丘引兵攻崔道固于曆城,遣平東将軍長孫陵等攻沈文秀于東陽。道固拒守不降,白曜築長圍守之。陵等至東陽,文秀請降;陵等入其西郭,縱士卒暴掠。文秀悔怒,閉城拒守,擊陵等,破之。陵等退屯清西,屢進攻城,不克。
慕容白曜自瑕丘率軍攻擊崔道固據守的曆城,另外派平東将軍長孫陵等攻擊沈文秀據守的東陽。崔道固登城抵抗,不肯投降,慕容白曜構築長牆包圍了他。長孫陵等抵達東陽,沈文秀請求投降,長孫陵等進入東陽西門外城,放縱士卒兇殘橫行,大肆搶奪。沈文秀既後悔又憤怒,關閉城門,攻擊長孫陵等,擊潰長孫陵的部隊,重新據守東陽。長孫陵等撤退到清水以西,屢次攻城,沒有攻克。
[17]癸卯,大赦。
[17]癸卯(二十四日),劉宋宣布大赦。
[18]戊申,魏主李夫人生子宏。夫人,惠之女也。馮太後自撫養宏;頃之,還政于魏主。魏主始親國事,勤于為治,賞罰嚴明,拔清節,黜貪污,于是魏之牧守始有以廉潔著聞者。
[18]戊申(二十九日),北魏國主的李夫人生下皇子拓跋宏。李夫人是李 惠的女兒。馮太後親自扶養拓跋宏。不久,把國家政事重新交還給北魏國主拓跋弘,拓跋弘開始親自處理國事,辛勤治理國家,獎罰嚴明,提拔清廉有操守的人,罷黜貪官污吏。于是,北魏州、郡地方官中開始有人因為政廉潔而聞名了。
[19]太中大夫徐爰,自太祖時用事,素不禮于上。上銜之,诏數其奸佞之罪,徒交州。
[19]劉宋太中大夫徐爰,從文帝時開始掌權,對于當時還是親王的劉一向不以禮相待。劉一直記恨在心,于是下诏,一條條列出徐爰奸詐谄媚的罪狀,貶谪到交州。
[20]冬,十月,辛巳,诏徙義陽王昶為晉熙王,使員外郎李豐以金千兩贖昶于魏。魏人弗許,使昶與上書,為兄弟之儀;上責其不稱臣,不答。魏主複使昶與上書,昶辭曰:“臣本實兄,未經為臣。若改前書,事為二敬;苟或不改,彼所不納。臣不敢奉诏。”乃止。魏人愛重昶,凡三尚公主。
[20]冬季,十月,辛巳(初三),明帝下诏改封義陽王劉昶為晉熙王,派員外郎李豐帶一千兩黃金,向北魏贖回劉昶。北魏人不答應,但讓劉昶寫信給明帝,以兄弟相稱。明帝斥責劉昶竟不稱“臣”,拒絕回信。北魏國主命劉昶再寫信給明帝,劉昶不寫,說:“事實上我是劉的哥哥,從來沒當過他的臣崐屬。如今更改前一封信上的稱呼,是我向兩國君王,同時稱臣。如果不改,他又不肯接受,我不敢聽從命令。”于是才罷休。北魏人愛惜器重劉昶,劉昶先後娶三位公主為妻。
[21]十一月,乙卯,分徐州置東徐州,以輔國将軍張谠為刺史。
[21]十一月,乙卯(初八),劉宋分出徐州若幹郡縣,設立東徐州,任命輔國将軍張谠為東徐州刺史。
十二月,庚戌,以幽州刺史劉休賓為兖州刺史。休賓之妻,崔邪利之女也,生子文晔,與邪利皆沒于魏。慕容白曜将其妻子至梁鄒城下示之。休賓密遣主簿尹文達至曆城見白曜,且視其妻子;休賓欲降,而兄子聞慰不可。白曜使人至城下呼曰:“劉休賓數遣人來見仆射約降,何故違期不至!”由是城中皆知之,共禁制休賓不得降,魏兵圍之。
十二月,庚戌(疑誤),任命幽州刺史劉休賓為兖州刺史。劉休賓的妻子是崔邪利的女兒,生子劉文晔,與崔邪利同時被北魏俘虜。慕容白曜把他的妻子和兒子送到梁鄒城下,讓他看到。劉休賓秘密派他的主簿尹文達前往曆城晉見慕容白曜,并代他探望妻子和兒子。劉休賓打算投降,可是侄兒劉聞慰反對。慕容白曜派人在城下呼喊:“劉休賓幾次派人,來見我們的仆射,相約投降,為什麼過了約定時間,還不實行?”于是城中守軍都知道這件事,把劉休賓軟禁起來,不準他投降。北魏軍于是包圍梁鄒。
[22]魏西河公石複攻汝陰,汝陰有備,無功而還。常珍奇雖降于魏,實懷貳心;劉複以書招之。會西河公石攻汝陰,珍奇乘虛燒劫懸瓠,驅掠上蔡、安成、平輿三縣民,屯于灌水,
[22]北魏西河公拓跋石再次進攻汝陰,汝陰防守嚴密,沒有什麼收獲便回來了。常珍奇雖然投降北魏,但實際懷有二心。劉又寫信招撫。正趕上北魏西河公拓跋石攻打汝陰,常珍奇乘虛縱火焚掠懸瓠城,驅逐擄掠上蔡、安成、平輿三縣人民,聚集在灌水。
四年(戊申、468)
四年(戊申,公元468年)
[1]春,正月,己未,上祀南郊,大赦。
[1]春季,正月,己未(十三日),明帝到建康南郊祭天,實行大赦。
[2]魏汝陽司馬趙懷仁帥衆寇武津,豫州刺史劉遣龍骧将軍申元德擊破之,又斬魏于都公阏于拔于汝陽台東,獲運車千三百乘。魏複寇義陽,使司徒參軍孫台擊破之。
[2]北魏汝陽司馬趙懷仁率軍攻擊武津。豫州刺史劉派龍骧将軍申元德迎戰,擊敗趙懷仁軍,在汝陽台東又斬北魏于都公阏于跋,繳獲運輸車一千三百輛。北魏軍再攻義陽,劉派司徒參軍孫昙迎戰,挫敗北魏軍。
淮西民賈元友上書,陳伐魏取陳、蔡之策,上以其書示劉。上言:“元友稱‘虜主幼弱,内外多難,天亡有期。’臣以為虜自去冬蹈藉王土,磐據數郡,百姓殘亡;今春以來,連城圍逼,國家未能複境,何暇滅虜!元友所陳,率多誇誕狂謀,皆無事實,言之甚易,行之甚難。臣竊尋元嘉以來,伧荒遠人,多幹國議,負擔歸阙,皆勸讨虜,從來信納,皆贻後悔。境上之人,唯視強弱:王帥至彼,必壺漿候塗;裁見退軍,便抄截蜂起。此前後所見,明驗非一也。”上乃止。
淮西百姓賈元友上書明帝,陳述攻伐北魏及奪取淮西陳、蔡的策略,明帝把這份書奏交給劉看。劉上疏說:“賈元友指出:‘胡虜主上年幼,能力薄弱,内外交困,上天注定它滅亡的日子為期不遠。’我認為,胡虜自去年冬季,踏入我國領土後,盤據幾個郡,我國百姓大量傷亡。本年自春季以來,城池重鎮,連連被圍,或被攻擊,對已失去的國土都無力收複,哪有力量消滅胡虜?賈元友所陳述的意見,很多地方荒謬狂妄,無事實根據,談起來頭頭是道,做起來非常艱難。我私下認為,自元嘉年間以來,北方歸附的流民,都愛議論國家大事,挑擔子的下等人回到建康,都是勸伐胡虜。可是,朝廷接受的結果,每次都是失敗後悔。邊境居民,隻看誰強誰弱,朝廷軍隊到達之處,他們一定送茶送飯,在路旁恭候迎接,可是,大軍一退,居民就拿起刀箭,抄掠的事情又不斷發生。這是大家常見的事,事實已清楚證明不僅是一次了。”明帝才作罷。
[3]魏尉元遣使說東徐州刺史張谠,谠以團城降魏。魏以中書侍郎高闾與谠崐對為東徐州刺史,李璨與畢衆敬對為東兖州刺史。元又說兖州刺史王整、蘭陵太守桓忻,整、忻皆降于魏。魏以元為開府儀同三司、都督徐·南·北兖三州諸軍事、徐州刺史,鎮彭城。召薛安都、畢衆敬入朝,至平城,魏以上客待之,群從皆封侯,賜第宅,資給甚厚。
[3]北魏尉元派人勸東徐州刺史張谠,張谠拱手獻出團城投降。北魏任命中書侍郎高闾與張谠一起做東徐州刺史;又任命李璨與畢衆敬一起做東兖州刺史。尉元又派人勸兖州刺史王整,及蘭陵太守桓忻,王整、桓忻于是都投降北魏。北魏提升尉元為開府儀同三司,都督徐、南北兖三州諸軍事和徐州刺史,鎮守彭城。北魏朝廷征召薛安都、畢衆敬入朝。二人抵達平城,北魏以上賓之禮款待他們,同族的兄弟,都封侯晉爵,賞賜住宅,供給物資及金錢,待遇十分優厚。
[4]慕容白曜圍曆城經年,二月,庚寅,拔其東郭;癸巳,崔道固面縛出降。白曜遣道固之子景業與劉文晔同至梁鄒,劉休賓亦出降。白曜送道固、休賓及其僚屬于平城。
[4]慕容白曜包圍曆城已有一年。二月,庚寅(十四日),攻陷東門外城。癸巳(十七日),崔道固自己反綁雙臂,出城投降。慕容白曜派崔道固的兒子崔景業與劉文晔一同前往梁鄒,劉休賓也出城投降。慕容白曜把崔道固、劉休賓及其僚屬,送到平城。
[5]辛醜,以前龍骧将軍常珍奇為都督司·北豫二州諸軍事、司州刺史。 魏西河公石攻之,珍奇單騎奔壽陽。
[5]辛醜(二十五日),劉宋任命前龍骧将軍常珍奇為都督司、北豫二州諸軍事和司州刺史。北魏西河公拓跋石攻擊常珍奇,常珍奇單人匹馬投奔壽陽。
[6]乙巳,車騎大将軍、曲江莊公王玄谟卒。
[6]乙巳(二十九日),劉宋車騎大将軍、曲江莊公王玄谟去世。
[7]三月,魏慕容白曜進圍東陽。
[7]三月,北魏慕容白曜進軍包圍東陽。
上以崔道固兄子僧為輔國将軍,将兵數千從海道救曆城;至不其,聞曆城已沒,遂降于魏。
明帝任命崔道固的侄兒崔僧為輔國将軍,率軍數千人從海路北上,援救曆城,到達不其城時,聽說曆城已經淪陷,于是崔僧也投降北魏。
[8]交州刺史劉牧卒。州人李長仁殺牧北來部曲,據州反,自稱刺史。
[8]交州刺史劉牧去世。交州人李長仁聚衆起兵,把劉牧從北方帶來的部曲殺光,占領州城反叛,自稱刺史。
[9]廣州刺史羊希使晉康太守沛郡劉思道伐俚。思道違節度失利,希遣收之;思道帥所領攻州,希兵敗而死。龍骧将軍陳伯紹将兵伐俚,還擊思道,擒斬之。希,玄保之兄子也。
[9]廣州刺史羊希派晉康太守沛郡人劉思道讨伐俚族部落。劉思道違背上級命令,作戰失敗。羊希派人逮捕他,劉思道率領他的部隊反攻羊希,羊希兵敗被殺。龍骧将軍陳伯紹也率兵征伐俚族部落,得到消息後,還擊并活捉劉思道,将其斬首。羊希是羊玄保的侄兒。
[10]夏,四月,己卯,複減郡縣田租之半。
[10]夏季,四月,己卯(初四),劉宋又免減郡縣一半田賦。
[11]徙東海王為廬江王,山陽王休為晉平王。上以廢帝謂為驢王,故以廬江封之。
[11]改封東海王劉為廬江王,山陽王劉休為晉平王。明帝因廢帝稱劉是“驢王”,所以把廬江封給他。
[12]劉敗魏兵于許昌。
[12]劉在許昌擊敗北魏軍隊。
[13]魏以南郡公李惠為征南大将軍、儀同三司、都督關右諸軍事、雍州刺史,進爵為王。
[13]北魏任命南郡公李惠為征南大将軍、儀同三司、都督關右諸軍事、雍州刺史,封南郡王。
[14]五月,乙卯,魏主畋于崞山,遂如繁;辛酉,還宮。
[14]五月,乙卯(十一日),北魏國主前往崞山打獵,後又到繁。辛酉崐(十七日),回宮。
[15]六月,魏以晶黎王馮熙為太傅。熙,太後之兄也。
[15]六月,北魏任命昌黎王馮熙為太傅。馮熙是馮太後的哥哥。
[16]秋,七月,庚申,以骁騎将軍蕭道成為南兖州刺史。
[16]秋季,七月,庚申(十六日),任命骁騎将軍蕭道成為南兖州刺史。
[17]八月,戊子,以南康相劉勃為交州刺史。
[17]八月,戊子(十五日),劉宋任命南康相劉勃為交州刺史。
[18]上以沈文秀之弟征北中兵參軍文靜為輔國将軍,統高密等五郡軍事,自海道救東陽。至不其城,為魏所斷,因保城自固;魏人攻之,不克。辛卯,分青州置東青州,以文靜為刺史。
[18]明帝任命沈文秀的弟弟、征北中兵參軍沈文靜為輔國将軍,指揮高密等五郡軍事,從海路北上,援救東陽。大軍行至不其城,被北魏軍截斷,因此守城自保。北魏軍進攻他們,沒有攻克。辛卯(十八日),朝廷分出一部分青州地域,設立東青州、任命沈文靜為東青州刺史。
[19]九月,辛亥,魏立皇叔桢為南安王,長壽為城陽王,太洛為章武王,休為安定王。
[19]九月,辛亥(初八),北魏封皇叔拓跋桢為南安王,拓跋長壽為城陽王,拓跋太洛為章武王,拓跋休為安定王。
[20]冬,十月,癸酉朔,日有食之。發諸州兵北伐。
[20]冬季,十月,癸酉朔(初一),出現日食。劉宋征發各州軍隊,開始北伐。
[21]十一月,李長仁遣使請降,自貶行州事;許之。
[21]十一月,交州變民首領李長仁派使節請求投降,自貶為代理州事,朝廷批準。
[22]十二月,魏人拔不其城,殺沈文靜,入東陽西郭。
[22]十二月,北魏軍隊攻克不其城,殺了沈文靜,又攻入東陽西門外城。
[23]義嘉之亂,巫師請發修甯陵,戮玄宮為厭勝。是歲,改葬昭太後。
[23]劉子勳叛亂時,在巫師請求下,劉宋明帝挖掘劉子勳的祖母路太後的修甯陵,摧毀墓穴,作為對尋陽政權的一次巫術鎮壓。直到這一年,才把路太後再次安葬。
[24]先是,中書侍郎、舍人皆以名流為之,太祖始用寒士秋當,世祖猶雜選士庶,巢尚之、戴法興皆用事。及上即位,盡用左右細人,遊擊将軍阮佃夫、中書通事舍人王道隆、員外散騎侍郎楊運長等,并參預政事,權亞人主,巢、戴所不及也。佃夫尤恣橫,人有順迕,禍福立至。大納貨賂,所饷減二百匹絹,則不報書。園宅飲馔,過于諸王;妓樂服飾,宮掖不如也。朝士貴賤,莫不自結。仆隸皆不次除官,捉車人至虎贲中郎将,馬士至員外郎。
[24]在此之前,中書侍郎、中書舍人都是由社會上知名度很高的人士擔任。文帝開始錄用寒門出身的秋當。孝武帝時還混雜遴選士族和庶族出身的人聯合擔任,巢尚之、戴法興都掌握大權。到了明帝即位,任用的全是地位低微的侍從。遊擊将軍阮佃夫、中書通事舍人王道隆、員外散騎侍郎楊運長等,都參與政事,權力僅次于皇帝,當年巢尚之、戴法興的權勢也遠不及他們。阮佃夫尤其驕縱橫暴,肆無忌憚,有人谄媚他時,立刻受賞,偶爾冒犯,便大禍臨頭。他大肆收受賄賂,送給他的絹如少于二百匹,則連封信都不回。他的住宅、園林、飲食等等,豪華都超過諸王。他的歌女樂工的服飾,連宮廷裡的人都趕不上。朝中無論大小官吏,沒有一個不對他巴結奉承。他的奴仆差役,紛紛被破格提拔為官吏,車夫甚至當上了虎贲中郎将,馬夫甚至成了員外郎。
五年(己酉、469)
五年(己酉,公元469年)
[1]春,正月,癸亥,上耕籍田,大赦。
[1]春季,正月,癸亥(二十二日),明帝舉行親耕典禮,實行大赦。
[2]沈文秀守東陽,魏人圍之三年,外無救援,士卒晝夜拒戰,甲胄生虮虱,無離叛之志。乙醜,魏人拔東陽,文秀解戎服,正衣冠,取所持節坐齋内。魏兵交至,問:“沈文秀何在?”文秀厲聲曰:“身是!”魏人執之,去其衣,縛送慕容白曜,使之拜,文秀曰:“各兩國大臣,何拜之有!”白曜還其衣,為之設馔,鎖送平城。魏主數其罪而宥之,待為下客,給惡衣、疏食;既而崐重其不屈,稍嘉禮之,拜外都下大夫。于是青、冀之地盡入于魏矣。
[2]沈文秀據守東陽,北魏軍隊圍城已經三年。東陽外無援兵,士卒日夜抵抗,頭盔铠甲不能離身,都生了虱子,但無背叛之心。乙醜(二十四日),北魏軍隊攻下東陽,沈文秀脫下戎衣,換穿文職官服,整理周正,手拿皇帝頒發的符節,端坐在屋裡。北魏士卒先後湧到,問:“沈文秀在哪裡?”沈文秀大聲說:“我就是。”北魏士卒上去把他捉住,剝下他的衣服,捆綁着押送給慕容白曜,逼迫他叩頭下拜,沈文秀說:“兩人都是國家的大臣,為什麼要我下跪!”慕容白曜還給他衣服,送給他飯菜,加上腳鐐手铐,押送平城。北魏國主列舉他的罪過,加以斥責,然後赦免,把他當作下等賓客相待,穿粗布衣服,吃素食。不久,因為敬重他決不屈服的氣慨,稍稍以禮相待,任命他為外都下大夫。從此,青、冀之地全部并入北魏的版圖。
[3]戊辰,魏平昌宣王和其奴卒。
[3]戊辰(二十七日),北魏平昌宣王和其奴去世。
[4]二月,己卯,魏以慕容白曜為都督青·齊·東徐三州諸軍事、征南大将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進爵濟南王。白曜撫禦有方,東人安之。
[4]二月,乙卯(初九),北魏任命慕容白曜為都督青、齊、東徐三州諸軍事,征南大将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封為濟南王。慕容白曜安撫有方,征服的東齊一帶的人民安心生活。
魏自天安以來,比歲旱饑,重以青、徐用兵,山東之民疲于賦役。顯祖命因民貧富為三等輸租之法,等為三品:上三品輸平城,中輸他州,下輸本州。又,魏舊制:常賦之外,有雜調十五;至是悉罷之,由是民稍贍給。
北魏自天安年間以來,連年大旱饑荒,再加上對青、徐等州用兵,崤山以東人民的田賦徭役非常沉重。獻文帝命令根據人民的貧富分為三等,作為征收賦稅的标準,每等再分三級,上三級運到平城,中三級運到其他各州,下三級則運到本州州府。另外,北魏舊制度規定:除正常的田賦之外,還有十五種雜稅。這一年全部廢除,從此人民生活稍稍可以自給了。
[5]河東柳欣慰等謀反,欲立太尉廬江王。自以于帝為兄,而帝及諸兄弟皆輕之,遂與欣慰等通謀相酬和。征北谘議參軍杜幼文告之,丙申,诏降為車騎将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出鎮宣城,帝遣腹心楊運長領兵防衛。欣慰等并伏誅。
[5]河東郡人柳欣慰等聚衆謀反,打算擁護太尉廬江王劉當皇帝。劉自以為是明帝的哥哥,但明帝和其他兄弟都對他很輕視,于是劉與柳欣慰等結交,制訂計劃互相呼應配合。征北谘議參軍杜幼文向朝廷告發。丙申(二十六日),明帝下诏貶黜劉為車騎将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鎮守宣城。明帝派心腹侍從楊運長率軍防衛。柳欣慰等全被誅殺。
[6]三月,魏人寇汝陰,太守楊文苌擊卻之。
[6]三月,北魏軍隊進攻汝陰。汝陰太守楊文苌擊退北魏的進攻。
[7]夏,四月,丙申,魏大赦。
[7]夏季,四月,丙申(二十七日),北魏實行大赦。
[8]五月,魏徙青、齊民于平城,置升城、曆城民望于桑乾,立平齊郡以居之;自馀悉為奴婢,分賜百官。
[8]五月,北魏把青州、齊州的百姓遷移到平城,把升城、曆城的豪門望族安置在桑幹,設立平齊郡,讓他們居住在這裡。其他居民則被當作奴婢,分别賞賜給文武百官。
魏沙門統昙曜奏:“平齊戶及諸民有能歲輸谷六十斛入僧曹者,即為僧祗戶,粟為僧祗粟,遇兇歲,赈給饑民。”又請“民犯重罪及官奴,以為佛圖戶,以供諸寺灑掃。”魏主并許之。于是僧祗戶、粟及寺戶遍于州鎮矣。
北魏的沙門統昙曜奏請:“平齊郡郡民及其他種族人,凡能夠每年捐贈谷米六十斛給寺廟的,稱‘僧祗戶’,所捐獻的谷米,稱‘僧祗粟’。遇到饑荒,拿出來赈災,救濟饑民。”又請求:“民間的重刑犯和發配到官府的奴隸,可以當作‘佛圖戶’,到各寺廟當差灑掃。”北魏國主全部批準。于是“僧祗戶”、“僧祗粟”、“佛圖戶”遍及各州鎮。
[9]六月,魏立皇子宏為太子。
[9]六月,北魏立皇子拓跋宏為太子。
[10]癸酉,以左衛将軍沈攸之為郢州刺史。[10]癸酉(初五),任命左衛将軍沈攸之為郢州刺史。
[11]上又令有司奏廬江王忿怼有怨言,請窮治;不許。丁醜,免官爵,遣大鴻胪持節奉诏責,因逼令自殺;子輔國将軍充明廢徙新安。
[11]明帝命下屬有關部門啟奏,說廬江王劉忿恨不滿而且口出怨言,請求徹底處理他。明帝不許。丁醜(初九),明帝下诏:免除劉的所有官爵,派大鴻胪持節帶着诏書前去斥責劉,從而逼令劉自殺。劉的兒子輔國将軍劉充明也被廢默,放逐到新安。
[12]冬,十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12]冬季,十月,丁卯朔(初一),出現日食。
[13]魏頓丘王李峻卒。
[13]北魏頓丘王李峻去世。
[14]十一月,丁未,魏複遣使來修和親,自是信使歲通。
[14]十一月,丁未(十一日),北魏再次派使節來請求兩國和親。自此,兩國恢複邦交,每年都有使節來往。
[15]閏月,戊子,以輔師将軍孟陽為兖州刺史,始治淮陰。
[15]閏十一月,戊子(二十二日),任命輔師将軍孟陽為兖州刺史,開始時治所設在淮陰。
[16]十二月,戊戌,司徒建安王休仁解揚州。休仁年與上鄰亞,素相友愛,景和之世,上賴其力以脫禍。及泰始初,四方兵起,休仁親當矢石,克成大功,任總百揆,親寄甚隆;由是朝野輻湊,上漸不悅。休仁悟其旨,故表解揚州。己未,以桂陽王休範為揚州刺史。
[16]十二月,戊戌(初三),解除司徒、建安王劉休仁的揚州刺史職務。劉休仁跟明帝劉年齡相差不大,一向友愛。廢帝時代,劉每次發生危險時,都靠劉休仁的機智救他不死。到了泰始初年,全國四處兵起,劉休仁率軍出征,親冒滾石飛箭,最後終于建立大功,總管文武百官,受到明帝的寵愛和信任。這樣自然而然,朝廷官員、民間人士,都奔走在他的門下,明帝漸漸有些不高興。劉休仁察覺到明帝的心思,所以上疏請求解除揚州刺史的職務。己未(二十四日),明帝任命桂陽王劉休範為揚州刺史。
[17]分荊州之巴東、建平,益州之巴西、梓潼郡,置三巴校尉,治白帝。先是,三峽蠻、獠歲為抄暴,故立府以鎮之。上以司徒參軍東莞孫謙為巴東、建平二郡太守。謙将之官,敕募千人自随,謙曰:“蠻夷不賓,蓋待之失節耳,何煩兵役以為國費!”固辭不受。至郡,開布恩信,蠻、獠翕然懷之,競饷金寶;謙皆慰谕,不受。
[17]劉宋分割荊州的巴東郡、建平郡,益州的巴西郡、梓潼郡,設立三巴校尉,治所設在白帝。在此之前,三峽一帶蠻族及獠族,年年搶劫抄掠,所以設立三巴府鎮壓他們。明帝任命司徒參軍東莞人孫謙為巴東、建平二郡太守。孫謙将要前去上任,明帝準他招募一千人同去,孫謙說:“蠻夷所以叛亂,是官府對他們太苛刻之故,何必興師動衆,消耗國家經費!”堅決不肯接受。孫謙抵達郡府,開誠布公,推廣恩德信義,蠻、獠族全都心服口服,紛紛争着進獻金銀财寶。孫謙一一安慰教導,拒絕饋贈。
[18]臨海賊帥田流自稱東海王,剽掠海鹽,殺鄞令,東土大震。
[18]臨海郡強盜首領田流自稱東海王,搶劫海鹽,殺了鄞縣縣令,東方各郡大為震驚。
六年(庚戌、470)
六年(庚戌,公元470年
[1]春,正月,乙亥,初制間二年一祭南郊,間一年一祭明堂。
[1]春季,正月,乙亥(初十),開始建立祭禮規定:每隔二年,到南郊祭一次天;每隔一年,在明堂祭祀一次祖先。
[2]二月,壬寅,以司徒休仁為太尉,領司徒;固辭。
[2]二月,壬寅(初八),任命司徒劉休仁為太尉,仍兼任司徒。劉休仁堅決辭謝。
[3]癸醜,納江智淵孫女為太子妃。甲寅,大赦。令百官皆獻物;始興太守孫奉伯止獻琴、書,上大怒,封藥賜死,既而原之。
[3]癸醜(十九日),明帝命太子劉昱娶江智淵的孫女江簡為太子妃。甲寅(二十日),實行大赦。明帝命文武百官呈獻禮物,始興太守孫奉伯隻呈崐獻弦琴、書籍。明帝大怒,派人送去毒藥,賜孫奉伯一死,但馬上又下令原諒了他。
[4]魏以東郡王陸定國為司空。定國,麗之子也。
[4]北魏任命東郡王陸定國為司空。陸定國是陸麗的兒子。
[5]魏主遣征西大将軍上黨王長孫觀擊吐谷渾。
[5]北魏國主派征西大将軍上黨王長孫觀攻打吐谷渾。
[6]夏,四月,辛醜,魏大赦。
[6]夏季,四月,辛醜(初八),北魏實行大赦。
[7]戊申,魏長孫觀與吐谷渾王拾寅戰于曼頭山,拾寅敗走,遣别駕康盤龍入貢,魏主囚之。
[7]戊申(十五日),北魏長孫觀與吐谷渾王慕容拾寅在曼頭山大戰,慕容拾寅戰敗逃走,派别駕康盤龍到北魏進貢,北魏國主把他囚入監牢。
[8]癸亥,立皇子燮為晉熙王,奉晉熙王昶後。
[8]癸亥(三十日),明帝立皇子劉燮為晉熙王,繼承晉熙王劉昶為其後嗣。
[9]五月,魏立皇弟長樂為建昌王。
[9]五月,北魏立皇弟拓跋長樂為建昌王。
[10]六月,癸卯,以江州刺史王景文為尚書左仆射、揚州刺史,以尚書仆射袁粲為右仆射。
[10]六月,癸卯(十一日),任命江州刺史王景文為尚書左仆射、揚州刺史,尚書仆射袁粲為右仆射。
上宮中大宴,裸婦人而觀之,王後以扇障面。上怒曰:“外舍寒乞!今共為樂,何獨不視!”後曰:“為樂之事,其方自多;豈有姑姊妹集而裸婦人以為笑!外舍之樂,雅異于此。”上大怒,遣後起。後兄景文聞之曰:“後在家劣弱,今段遂能剛正如此!”
明帝在宮中大擺宴席,命婦女脫光衣服,讓大家欣賞,皇後用扇子擋住面龐,明帝大怒說:“真是窮家的寒酸相!今天大家一同取樂,為什麼隻你不看!”皇後說:“尋求歡樂的方法很多,哪有姑嫂姐妹聚在一起觀看裸體婦女取樂的!我們家的歡樂,與此不同。”明帝更是大怒,趕皇後出去。皇後的哥哥王景文聽說這件事,說:“我妹妹在家時,性情柔弱,想不到這次竟如此剛正。”
[11]南兖州刺史蕭道成在軍中久,民間或言道成有異相,當為天子。上疑之,征為黃門侍郎、越騎校尉。道成懼,不欲内遷,而無計得留。冠軍參軍廣陵荀伯玉勸道成遣數十騎入魏境,安置标榜,魏果遣遊騎數百履行境上;道成以聞,上使道成複本任。秋,九月,命道成遷鎮淮陰。以侍中、中領軍劉為都督南徐·兖等五州諸軍事,鎮廣陵。
[11]南兖州刺史蕭道成在軍旅中已經很長時間。民間有人傳言說蕭道成的相貌和普通人不一樣,應當做天子。明帝有了疑慮,下诏征召蕭道成回京任黃門侍郎、越騎校尉。蕭道成很恐懼,不想回京,可是又沒有辦法留下來不走。冠軍參軍廣陵人荀伯玉勸蕭道成派數十個騎兵,深入北魏國境,張貼布告,号召居民起義。北魏果然派出遊騎兵數百人,沿邊境巡邏。蕭道成緊急報告朝廷,明帝才恢複蕭道成的原職。秋季,九月,明帝命蕭道成遷駐淮陰。任命侍中、中領軍劉為都督南徐州、兖州等五州諸軍事,鎮守廣陵。
[12]戊寅,立總明觀,置祭酒一人,儒、玄、文、史學士各十人。
[12]戊寅(十七日),設立總明觀,任命祭酒一人,儒學、玄學、文學、史學學士各十人。
[13]柔然部真可汗侵魏,魏主引群臣議之。尚書右仆射南平公目辰曰:“若車駕親征,京師危懼,不如持重固守。虜懸軍深入,糧運無繼,不久自退;遣将追擊,破之必矣。”給事中張白澤曰:“蠢爾荒愚,輕犯王略,若銮輿親行,必望麾崩散,豈可坐而縱敵!以萬乘之尊,嬰城自守,非所以威服四夷也。”魏主從之。白澤,兖之孫也。
[13]柔然汗國部真可汗侵略北魏,北魏國主集合群臣商議。尚書右仆射南平公拓跋目辰說:“如果皇上禦駕親征,京師将陷入驚恐,不如小心慎重,采取守勢。胡虜孤軍深入,糧秣補給,不能供應,用不了多久,就會自行撤退;到那時派将士追擊,一定會把他們擊敗。”給事中張白澤說:“蠻荒地帶的愚崐蠢醜類,輕率冒犯邊界,如果禦駕能夠親征,望見我們旗幟,他們就會一哄而散,怎麼能坐在這裡放縱敵人橫行!陛下以萬乘之尊,而環城自守,這樣不能威服四方夷族。”北魏國主同意。張白澤是張兖的孫子。
魏主使京兆王子推等督諸軍出西道,任城王雲等督諸軍出東道,汝陰王天賜等督諸軍為前鋒,隴西王源賀等督諸軍為後繼,鎮西将軍呂羅漢等掌留台事。諸将會魏主于女水之濱,與柔然戰,柔然大敗。乘勝逐北,斬首五萬級,降者萬馀人,獲戎馬器械不可勝計。旬有九日,往返六千馀裡。改女水曰武川。司徒東安王劉尼坐昏醉,軍陳不整,免官。壬申,還至平城。
北魏國主命京兆王拓跋子推等率各軍從西路進擊,任城王拓跋雲等率各軍從東路進擊,汝陰王拓跋天賜等率各軍為先鋒,隴西王源賀等率各軍為後繼部隊,鎮西将軍呂羅漢等留守朝廷。各将領與北魏國主在女水河畔會合,迎戰柔然汗國軍隊,柔然軍隊大敗。北魏軍乘勝追擊,殺了五萬人,受降一萬多人,繳獲戰馬、武器數不勝數。北魏軍在十九天中,往返六千多裡。女水從此改名為武川。司徒東安王劉尼因酒醉昏迷,軍陣混亂不堪,被罷了官。壬申(十一日),返回平城。
是時,魏百官不給祿,少能以廉白自立者。魏主诏:“吏受所監臨羊一口、酒一斛者,死;與者以從坐論;有能糾告尚書已下罪狀者,随所糾官輕重授之。”張白澤谏曰:“昔周之下士,尚有代耕之祿。今皇朝貴臣,服勤無報;若使受禮者刑身,糾之者代職,臣恐奸人窺望,忠臣懈節,如此而求事簡民安,不亦難乎!請依律令舊法,仍班祿以酬廉吏。”魏主乃為之罷新法。
當時,北魏的文武百官沒有俸祿,很少有人能清正廉潔,北魏國主下诏:“官員接受所管轄範圍内的一隻羊、一斛酒的,處死;行賄的人以從犯論處。如果有人揭發尚書以下官員犯罪,則免除被揭發官員的職位,由揭發人接任。”張白澤勸谏說:“從前周王時,最低級的官,都有足夠他雇人耕田的薪俸。而今朝廷貴臣,辛勤工作卻無報酬。如果讓接受禮物的官員受到刑罰,而由揭發者代替他的職位,我恐怕奸邪之輩,乘機制造事端,忠貞之士,灰心懈怠。想如此而求得簡政民安,那不也是太難了嘛!請依照過去所頒布的法令,發給俸祿,以酬謝清廉官吏。”北魏國主這才撤銷新辦法。
[14]冬,十月,辛卯,诏以世祖繼體,陷憲無遺,以皇子智随為世祖子,立為武陵王。
[14]冬季,十月,辛卯(初一),宋明帝下诏說:孝武帝的兒子,因為身犯國法,全被誅殺。命皇子劉智随過繼到孝武帝名下為子,封為武陵王。
[15]初,魏乙渾專政,慕容白曜頗附之。魏主追以為憾,遂稱白曜謀反,誅之,及其弟如意。
[15]當初,北魏丞相乙渾當權時,慕容白曜對他很是巴結奉承。北魏國主忌恨在心,就說慕容白曜陰謀反叛,殺了他和他的弟弟慕容白如意。
[16]初,魏南部尚書李敷,儀曹尚書李,少相親善,與中書侍郎盧度世皆以才能為世祖、顯祖所寵任,參豫機密,出納诏命。其後出為相州刺史,受納貨賂,為人所告,敷掩蔽之。顯祖聞之,檻車征,案驗服罪,當死。是時敷弟奕得幸于馮太後,帝意已疏之。有司以中旨諷告敷兄弟陰事,可以得免。謂其婿裴攸曰:“吾與敷族世雖遠,恩逾同生,今在事勸吾為此,吾情所不忍。每引簪自刺,解帶自絞,終不得死。且吾安能知其陰事!将若之何?”攸曰:“何為為人死也!有馮闡者,先為敷所敗,其家深怨之。今詢其弟,敷之陰事可得也。”從之。又趙郡範條列敷兄弟事狀凡三十餘條。有司以聞。帝大怒,誅敷兄弟。得減死,鞭髡配役。未幾,複為太倉尚書,攝南部事。敷,順之子也。
[16]當初,北魏南部尚書李敷、儀曹尚書李從小感情親密,他們與中書侍郎盧度世都因為有才能而受太武帝及獻文帝的寵愛信任,參與國家的機密決策,負責撰寫、發布诏書。後來,李任相州刺史,接受賄賂錢财,被人告發,李敷為他掩飾。獻文帝聽說後,用囚車押李回平城,調查審理的結果,貪贓枉法的證據确鑿,應當處死。當時,李敷的弟弟李奕受馮太後的寵愛,獻文帝心裡已對他疏遠。有關部門奉獻文帝之命,暗示李:如果他能出面揭發李敷兄弟二人的隐私,可以免死。李對他的女婿裴攸說:“我與李敷雖然不同族,但二人的恩情超過親兄弟。如今主管官員勸我做這種事,我于心不忍。幾次拔下頭簪刺自己,解下腰帶自己上吊自殺,但都沒有死成。而且我怎麼能知崐道他們的隐私呢!你說怎麼辦?裴攸說:“你何必做替死的事呢?有個叫馮闡的人,先前被李敷害死,他的家裡人深恨李敷,現在去問問他的弟弟,一定能探得李敷的隐私。”李同意。正巧,趙郡人範上書告發李敷兄弟三十餘條罪狀,有關部門奏報,魏主獻文帝大怒,誅殺李敷、李奕兄弟。李得以免死,被鞭打,剃光頭發,發配到奴工營服役。稍後,又命他為太倉尚書,兼管南部事務。李敷是李順的兒子。
[17]魏陽平王新成卒。
[17]北魏陽平王拓跋新成去世。
[18]是歲,命龍骧将軍義興周山圖将兵屯浃口讨田流,平之。
[18]這年,劉宋命令龍骧将軍義興人周山圖率兵進駐浃口,讨伐變民首領田流,并把他平定。
[19]柔然攻于阗,于阗遣使者素目伽奉表詣魏求救。魏主命公卿議之,皆曰:“于阗去京師幾萬裡,蠕蠕唯習野掠,不能攻城;若其可攻,尋已亡矣。雖欲遣師,勢無所及。”魏主以議示使者,使者亦以為然。乃诏之曰:“朕應急敕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