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後唐紀四

  起柔兆閹茂四月,盡強圉大淵獻六月,凡一年有奇。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上之下天成元年(丙戌,公元九二六年)

  夏,四月,丁亥朔,嚴辦将發,騎兵陳于宣仁門外,步兵陳于五鳳門外。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不知睦王存乂已死,欲奉之以作亂,帥所部兵自營中露刃大呼,與黃甲兩軍攻興教門。帝方食,聞變,帥諸王及近衛騎兵擊之,逐亂兵出門,時蕃漢馬步使硃守殷将騎兵在外,帝遣中使急召之,欲與同擊賊;守殷不至,引兵憩于北邙茂林之下。亂兵焚興教門,緣城而入,近臣宿将皆釋甲潛遁,獨散員都指揮使李彥卿及宿衛軍校何福進、王全斌等十馀人力戰。俄而帝為流矢所中,鷹坊人善友扶帝自門樓下,至绛霄庑下,抽矢,渴懑求水,皇後不自省視,遣宦者進酪,須臾,帝殂。李彥卿等恸哭而去,左右皆散,善友斂庑下樂器覆帝屍而焚之。彥卿,存審之子;福進、全斌放皆太原人也。劉後囊金寶系馬鞍,與申王存屋及李紹榮引七百騎,焚喜慶殿,自師子門出走。通王存确、雅王存紀奔南山。宮人多逃散,硃守殷入宮,選宮人三十馀人,各令自取樂器珍玩,内于其家。于是諸軍大掠都城。是日,李嗣源至罂子谷,聞之,恸哭,謂諸将曰:“主上素得士心,正為群小蔽惑至此,今吾将安歸乎!”戊子,硃守殷遣使馳白嗣源,以“京城大亂,諸軍焚掠不已,願亟來救之!”乙醜,嗣源入洛陽,止于私第,禁焚掠,拾莊宗骨于灰燼之中而殡之。嗣源之入鄴也,前直指揮使平遙侯益脫身歸洛陽,莊宗撫之流涕。至是,益自縛請罪;嗣源曰:“樂為臣盡節,又何罪也!”使複其職。嗣源謂硃守殷曰:“公善巡徼,以待魏王。淑妃、德妃在宮,供給尤宜豐備。吾俟山陵畢,社稷有奉,則歸籓為國家扞禦北方耳。”是日,豆盧革帥百官上箋勸進,嗣源面谕之曰:“吾奉诏讨賊,不幸部曲叛散;欲入朝自訴,又為紹榮所隔,披猖至此。吾本無他心,諸群遽爾見推,殊非相悉,願勿言也!”革等固請,嗣源不許。

  李紹榮欲奔河中就永王存霸,從兵稍散;庚寅,至平陸,止馀數騎,為人所執,折足送洛陽。存霸亦帥衆千人棄鎮奔晉陽。

  辛卯,魏王繼岌至興平,聞洛陽亂,複引兵而西,謀保據鳳翔。

  向延嗣至鳳翔,以莊宗之命誅李紹琛。

  初,莊宗命呂、鄭二内養在晉陽,一監兵,一監倉庫,自留守張憲以以下皆承應不暇。及鄴都有變,又命汾州刺史李彥超為北都巡檢。彥超,彥卿之兄也。莊宗既殂,推官河間張昭遠勸張憲奉表勸進,憲曰:“吾一書生,自布衣至服金紫,皆出先帝之恩,豈可偷生而不自愧乎!”昭遠泣曰:“此古人所行,公能行之,忠義不朽矣。”有李存沼者,莊宗之近屬,自洛陽奔晉陽,矯傳莊宗之命,陰與二内養謀殺憲及彥超,據晉陽拒守。彥超知之,密告憲,欲先圖之。憲曰:“仆受先帝厚恩,不忍為此。徇義而不免于禍,乃天也。”彥超謀未決,壬辰夜,軍士共殺二内養及存沼于牙城,因大掠達旦。憲聞變,出奔忻州。會嗣源移書至,彥超号令士卒,城中始安,遂權知太原軍府。

  百官三箋請嗣源監國,嗣源乃許之。甲午,入居興聖宮,始受百官班見。下令稱教,百官稱之曰殿下。莊宗後宮存者猶千馀人,宣徽使選其美少者數百獻于監國,監國曰:“奚用此為!”對曰:“宮中職掌不可阙也。”監國曰:“宮中職掌宜谙故事,此輩安知!”乃悉用老舊之人補之,其少年者皆出歸其親戚,無親戚者任其所适。蜀中所送宮人亦準此。

  乙未,以中門使安重誨為樞密使,鎮州别駕張延朗為副使。延朗,開封人也,仕梁為租庸吏,性纖巧,善事權要,以女妻重誨之子,故重誨引之。監國令所在訪求諸王。通王存确、雅王存紀匿民間,或密告安重誨,重誨與李紹真謀曰:“今殿下既監國典喪,諸王宜早為之所,以壹人心。殿下性慈,不可以聞。”乃密遣人就田舍殺之。後月馀,監國乃聞之,切責重誨,傷惜久之。劉皇後與申王存渥奔晉陽,在道與存渥私通。存渥至晉陽,李彥超不納,走至鳳谷,為其下所殺。明日,永王存霸亦至晉陽,從兵逃散俱盡,存霸削發、僧服谒李彥超,“願為山僧,幸垂庇護。”軍士争欲殺之,彥超曰:“六相公來,當奏取進止。”軍士不聽,殺之于府門碑下。劉皇後為尼于晉陽,監國使人就殺之。薛王存禮及莊宗幼子繼嵩、繼潼、繼蟾繼峣,遭亂皆不知所終。惟邕王存美以病風偏枯得免,居于晉陽。

  徐溫、高季興聞莊宗遇弑,益重嚴可求、梁震。梁震薦前陵州判官貴平孫光憲于季興,使掌書記。季興大治戰艦,欲攻楚,光憲谏曰:“荊南亂離之後,賴公休息士民,始有生意。若又與楚國交惡,他國乘吾之弊,良可憂也。”季興乃止。

  戊戌,李紹榮至洛陽,監國責之曰:“吾何負于爾,而殺吾兒!”紹榮瞋目直視曰:“先帝何負于爾?”遂斬之,複其姓名曰元行欽。

  監國恐征蜀軍還為變,以石敬瑭為陝州留後;己亥,以李從珂為河中留後。

  樞密使張居翰乞歸田裡,許之。李紹真屢薦孔循之才,庚子,以循為樞密副使。李強宏請複姓馬。監國下教,數租庸使孔謙奸佞侵刻窮困軍民之罪而斬之,凡謙所立苛斂之法皆罷之,因廢租庸使及内勾司,依舊為鹽鐵、戶部、度支三司,委宰相一人專判。又罷諸道監軍使;以莊宗由宦官亡國,命諸道盡殺之。

  魏王繼岌自興平退至武功,宦者李從襲曰:“禍福未可知,退不如進,請王亟東行以救内難。”繼岌從之。還,至渭水,權西都留守張篯已斷浮梁;循水浮渡,是日至渭南,腹心呂知柔等皆已竄匿。從襲謂繼岌曰:“時事已去,王宜自圖。”繼岌徘徊流涕,乃自伏于床,命仆夫李環缢殺之。任圜代将其衆而東。監國命石敬瑭慰撫之,軍士皆無異言。先是,監國命所親李氵中為華州都監,應接西師。氵中擅逼華州節度使史彥镕入朝;同州節度使李存敬過華州,氵中殺之,并屠其家;又殺西川行營都監李從襲。彥镕泣訴于安重誨,重誨遣彥镕還鎮,召氵中歸朝。自監國入洛,内外機事皆決于李紹真。紹真擅收威勝節度使李紹欽、太子少保李紹氵中下獄,欲殺之。安重誨謂紹真曰:“溫、段罪惡皆在梁朝,今殿下新平内難,冀安萬國,豈專為公報仇邪!”紹真由是稍沮。辛醜,監國教,李紹氵中、紹欽複姓名為溫韬、段凝,并放歸田裡。

  壬寅,以孔循為樞密使。

  有司議即位禮。李紹真、孔循以為唐運已盡,宜自建國号。監國問左右:“何謂國号?”對曰:“先帝賜姓于唐,為唐複仇,繼昭宗後,故稱唐。今梁朝之人不欲殿下稱唐耳。”監國曰:“吾年十三事獻祖,獻祖以吾宗屬,視吾猶子。又事武皇垂三十年,先帝垂二十年,經綸攻戰,未嘗不預;武皇之基業則吾之基業也,先帝之天下則吾之天下也,安有同家而異國乎!”令執政更議。吏部尚書李琪曰:“若改國号,則先帝遂為路人,梓宮安所托乎!不惟殿下忘三世舊君,吾曹為人臣者能自安乎!前代以旁支入繼多矣,宜用嗣子柩前即位之禮。”衆從之。丙午,監國自興聖宮赴西宮,服斬衰,于柩前即皇帝位,百官缟素。既而禦衮冕受冊,百官吉服稱賀。

  戊申,敕中外之臣毋得獻鷹犬奇玩之類。

  有司劾奏太原尹張憲委城之罪;庚戌,賜憲死。

  任圜将征蜀兵二萬六千人至洛陽,明宗慰撫之,各令還營。

  甲寅,大赦,改元。量留後宮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百人,鷹坊二十人,禦廚五十人,自馀任從所适。諸司使務有名無實者皆廢之。分遣諸軍就食近畿,以省饋運。除夏、秋稅省耗。節度、防禦等使,正、至、端午、降誕四節聽貢奉,毋得斂百姓;刺史以下不得貢奉。選入先遭塗毀文書者,令三铨止除詐僞,馀複舊規。

  五月,丙辰朔,以太子賓客鄭珏、工部尚書任圜并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圜仍判三司。圜憂公如家,簡拔賢俊,杜絕僥幸,期年之間,府庫充實,軍民皆足,朝綱粗立。圜每以天下為己任,由是安重誨忌之。武甯節度使李紹真、忠武節度使李紹瓊、貝州剌吏李紹英、齊州防禦使李紹虔、河陽節度使李紹奇、洺州刺史李紹能,各請複舊姓名為霍彥威、苌從簡、房知溫、王晏球、夏魯奇、米君立,許之。從簡,陳州人也。晏球本王氏子,畜于杜氏,故請複姓王。

  丁已,初令百官正衙常朝外,五日一赴内殿起居。

  宦官數百人竄匿山林,或落發為僧,至晉陽者七十馀人,诏北都指揮使李從溫悉誅之。從溫,帝之侄也。

  帝以前相州刺史安金全有功于晉陽,壬戌,以金全為振武節度使、同平章事。

  丙寅,趙在禮請帝幸鄴都。戊辰,以在禮為義成節度使;辭以軍情未聽,不赴鎮。

  李彥超入朝,帝曰:“河東無虞,爾之力也。”庚午,以為建雄留後。

  甲戌,加王延翰同平章事。

  帝目不知書,四方奏事皆令安重誨讀之,重誨亦不能盡通,乃奏稱:“臣徒以忠實之心事陛下,得典樞機,今事粗能曉知,至于古事,非臣所及。願仿前朝侍講、侍讀、近代直崇政、樞密院,選文學之臣與之共事,以備應對。”乃置端明殿學士,乙亥,以翰林學士馮道、趙鳳為之。

  丙子,聽郭崇韬歸葬,複硃友謙宮爵;兩家貨财田宅,前籍沒者皆歸之。

  戊寅,以安重誨領山南東道節度使。重誨以襄陽要地,不可乏帥,無宜兼領,固辭;許之。

  诏發汴州控鶴指揮使張谏等三千人戍瓦橋。六月,丁酉,出城,複還,作亂,焚掠坊市,殺權知州、推官高逖。逼馬步都指揮使、曹州刺史李彥饒為帥,彥饒曰:“汝欲吾為帥,當用吾命,禁止焚掠。”衆從之。己亥旦,彥饒伏甲于室,諸将入賀,彥饒曰:“前日唱亂者數人而已。”遂執張谏等四人,斬之。其黨張審瓊帥衆大噪于建國門,彥饒勒兵擊之,盡誅其衆四百人,軍、州始定。即日,以軍、州事牒節度推官韋俨權知,具以狀聞。庚子,诏以樞密使孔循知汴州,收為亂者三千家,悉誅之。彥饒,彥超之弟也。

  蜀百官至洛陽,永平節度使兼侍中馬全曰:“國亡至此,生不如死!”不食而卒。以平章事王锴等為諸州府刺史、少尹、判官、司馬,亦有複歸蜀者。

  辛醜,滑州都指揮使于可洪等縱火作亂,攻魏博戍兵三指揮,逐出之。

  乙巳,敕:“朕二名,但不連稱,皆無所避。”

  戊申,加西川節度使孟知祥兼侍中。

  李繼嚴至華州,聞洛中亂,複歸鳳翔;帝為之誅柴重厚。

  高季興表求夔、忠、萬三州為屬郡,诏許之。

  安重誨恃恩驕橫,殿直馬延誤沖前導,斬之于馬前,禦史大夫李琪以聞。秋,七月,重誨白帝下诏,稱延陵突重臣,戒谕中外。

  于可洪與魏博戍将互相奏雲作亂,帝遣使按驗得實,辛酉,斬可洪于都市,其首謀滑州左崇牙全營族誅,助亂者右崇牙兩長劍建平将校百人亦族誅。

  壬申,初令百官每五日起居,轉對奏事。

  契丹主攻勃海,拔其夫馀城,更命曰東丹國。命其長子突欲鎮東丹,号人皇王,以次子德光守西樓,号元帥太子。帝遣供奉官姚坤告哀于契丹。契丹主聞莊宗為亂兵所害,恸哭曰:“我朝定兒也。吾方欲救之,以勃海未下,不果往,緻吾兒及此。”哭不已。虜言“朝定”,猶華言朋友也。又謂坤曰:“今天子聞洛陽有急,何不救?”對曰:“地遠不能及。”曰:“何故自立?”坤為言帝所以即位之由,契丹主曰:“漢兒喜飾說,毋多談!”突欲侍側,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可乎?”坤曰:“中國無主,唐天子不得已而立;亦由天皇王初有國,豈強取之乎!”契丹主曰:“理當然。”又曰:“聞吾兒專好聲色遊畋,不恤軍民,宜其及此。我自聞之,舉家不飲酒,散遣伶人,解縱鷹犬。若亦效吾兒所為,行自亡矣。”又曰:“吾兒與我雖世舊,然屢與我戰急,于今天子則無怨,足以修好。若與我大河之北,吾不複南侵矣。”坤曰:“此非使臣之所得專也。”契丹主怒,囚之,旬馀,複召之,曰:“河北恐難得,得鎮、定、幽州亦可也。”給紙筆趣令為狀,坤不可,欲殺之,韓延徽谏,乃複囚之。

  丙子,葬光聖神闵孝皇帝于雍陵,廟号莊宗。

  丁醜,鎮州留後王建立奏涿州剌史劉殷肇不受代,謀作亂,已讨擒之。

  己卯,置彰國軍于應州。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豆盧革、韋說奏事帝前,或時禮貌不盡恭;百官俸錢皆折估,而革父子獨受實錢;百官自五月給,而革父子自正月給;由是衆論沸騰。說以孫為子,奏官;受選人王傪賂,除近官。中旨以庫部郎中蕭希甫為谏議大夫,革、說覆奏。希甫恨之,上疏言“革、說不忠前朝,阿庚取容”;因誣“革強奪民田,縱田客殺人;說奪鄰家井,取宿藏物。”制貶革辰州刺史,說溆州剌史。庚辰,賜希甫金帛,擢為散騎常侍。

  辛巳,契丹主阿保機卒于夫馀城,述律後召諸将及酋長難制者之妻,謂曰:“我今寡居,汝不可不效我。”又集其夫泣問曰:“汝思先帝乎?”對曰:“受先帝恩,豈得不思!”曰:“果思之,宜往見之。”遂殺之。

  癸未,再貶豆盧革費州司戶,韋說夷州司戶。甲申,革流陵州,說流合州。

  孟知祥陰有據蜀之志,閱庫中,得铠甲二十萬,置左右牙等兵十六營,凡萬六千人,營于牙城内外。

  八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丁亥,契丹述律後使少子安端少君守東丹,與長子突欲奉契丹主之喪,将其衆發夫馀城。

  初,郭崇韬以蜀騎兵分左、右骁衛等六營,凡三千人;步兵分左、右甯遠等二十營,凡二萬四千人。庚寅,孟知祥增置左、右沖山等六營,凡六千人,營于羅城内外;又置義甯等二十營,凡萬六千人,分戍管内州縣就食;又置左、右牢城四營,凡四千人,分戍成都境内。

  王公俨既殺楊希望,欲邀節钺,揚言符習為治嚴急,軍府衆情不願其還。習還,至齊州,公俨拒之,習不改前。公俨又令将士上表請己為帥,诏除登州剌史。公俨不時之官,托雲軍情所留,帝乃徙天平節度使霍彥威為平盧節度使,聚兵淄州,以圖攻取,公俨懼,乙未,始之官。丁酉,彥威至青州,追擒之,并其族黨悉斬之,支使北海韓叔嗣預焉。其子熙載将奔吳,密告其友汝陰進士李谷,谷送至正陽,痛飲而别。熙載謂谷曰:“吳若用吾為相,當長驅以定中原。”谷笑曰:“中原若用吾為相,取吳如囊中物耳。”

  庚子,幽州言契丹寇邊,命齊州防禦使安審通将兵禦之。

  九月,壬戌,孟知祥置左、右飛棹兵六營,凡六千人,分戍濱江諸州,習水戰以備夔、峽。

  癸酉,盧龍節度使李紹斌請複姓趙,從之,仍賜名德鈞。德鈞養子延壽尚帝女興平公主,故德鈞成蒙親任。延壽本蓚令劉邟之子也。

  加楚王殷守尚書令。

  契丹述律後愛中子德光,欲立之,至西樓,命與突欲俱乘馬立帳前,謂諸奠長曰:“二子吾皆愛之,莫知所立,汝曹擇可立者執其辔。”酋長知其意,争執德光辔歡躍曰:“願事元帥太子。”後曰:“衆之所欲,吾安敢違?”遂立之為天皇王,突欲愠,帥數百騎欲奔唐,為邏者所遏;述律後不罪,遣歸東丹。天皇王尊述律後為太後,國事皆決焉。太後複納其侄為天皇王後。天皇王性孝謹,母病不食亦不食,侍于母前應對或不稱旨,母揚眉視之,辄懼而趨避,非複召不敢見也。以韓延徽為政事令。聽姚坤歸複命,遣其臣阿思沒骨餒來告哀。

  壬午,賜李繼嚴名從嚴。

  冬,十月,甲申朔,初賜文武官春冬衣。

  昭武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延翰,驕淫殘暴,己醜,自稱大閩國王。立宮殿,置百官,威儀文物皆仿天子之制,群下稱之曰殿下。赦境内,追尊其父審知曰昭武王。

  靜難節度使毛璋,驕僭不法,訓卒繕兵,有跋扈之志,诏以颍州團練使李承約為節度副使以察之。壬辰,徙璋為昭義節度使。璋欲不奉诏,承約與觀察判官長安邊蔚從容說谕,久之,乃肯受代。

  庚子,幽州奏契丹盧龍節度使盧文時來奔。初,文進為契丹守平州,帝即位,遣間使說之,以易代之後,無複嫌怨。文進所部皆華人,思歸,乃殺契丹戍平州者,帥其衆十馀萬、車帳八千乘來奔。

  初,魏王繼岌、郭崇韬率蜀中富民輸犒賞錢五百萬缗,聽以金銀缯帛充,晝夜督責,有自殺者,給軍之馀,猶二百萬缗。至是,任圜判三司,知成都富饒,遣鹽鐵判官、太仆卿趙季良為孟知祥官告國信兼三川都制置轉運使。甲辰,季良至成都。蜀人欲皆不與,知祥曰:“府庫他人所聚,輸之可也。州縣租稅,以贍鎮兵十萬,決不可得。”季良但發庫物,不敢複言制置轉運職事矣。安重誨以知祥及東川節度使董璋皆據險要,擁強兵,恐久而難制;又知祥乃莊宗近姻,陰欲圖之。客省使、泗州防禦使李嚴自請為西川監軍,必能制知祥;己酉,以嚴為西川都監,文思使太原硃弘昭為東川副使。李嚴母賢明,謂嚴曰:“汝前啟滅蜀之謀,今日再往,必以死報蜀人矣。”

  舊制,吏部給告身,先責其人輸硃膠绫軸錢。喪亂以來,貧者但受敕牒,多不取告身。十一月,甲戌,吏部侍郎劉嶽上言:“告身有褒貶訓戒之辭,豈可使其人初不之睹!”敕文班丞、郎、給、谏,武班大将軍以上,宜賜告身。其後執政議,以為硃膠绫軸,厥費無多,朝廷受以官祿,何惜小費!乃奏:“凡除官者更不輸錢,皆賜告身。”當是時,所除正員官之外,其馀試銜、帖号止以寵激軍中将校而已,及長興以後,所除浸多,乃至軍中卒伍,使、州、鎮、戍胥史,皆得銀青階及憲官,歲賜告身以萬數矣。

  閩王延翰蔑棄兄弟,襲位才逾月,出其弟延鈞為泉州刺史。延翰多取民女以充後庭,采擇不已。延鈞上書極谏,延翰怒,由是有隙。父審知養子延禀為建州刺史,延翰與書使之采擇,延禀複書不遜,亦有隙。十二月,延禀、延鈞合兵襲福州。延禀順流先至,福州指揮使陳陶帥衆拒之,兵敗,陶自殺。是夜,延禀帥壯士百馀人趣西門,梯城而入,執守門者,發庫取兵仗。及寝門,延翰驚匿别室;辛卯旦,延禀執之,暴其罪惡,且稱延翰與妻崔氏共弑先王,告谕吏民,斬于紫宸門外。是日,延鈞至成南,延禀開門納之,推延鈞為威武留後。

  癸已,以盧文進為義成節度使、同平章事。

  庚子,以皇子從榮為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

  趙季良等運蜀金帛十億至洛陽,時朝遷方匮乏,賴此以濟。

  是歲,吳越王镠以中國喪亂,朝命不通,改元寶正;其後複通中國,乃諱而不稱。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上之下天成二年(丁亥,公元九二七年)

  春,正月,癸醜朔,帝更名亶。

  孟知祥聞李嚴來監其軍,惡之;或請奏止之,知祥曰:“何必然,吾有以待之。”遣吏至綿、劍迎候。會武信節度使李紹文卒,知祥自言嘗受密诏許便宜從事,壬戌,以西川節度副使、内外馬步軍都指揮使李敬周為遂州留後,趣之上道,然後表聞。嚴先遣使至成都,知祥自以于嚴有舊恩,冀其懼而自回,乃盛陳甲兵以示之,嚴不以為意。

  安重誨以孔循少侍宮禁,謂其谙練故事,知朝士行能,多聽其言。豆盧革、韋說既得罪,朝延議置相,循意不欲用河北人,先已薦鄭珏,又薦太常卿崔協。任圜欲用禦史大夫李琪;鄭珏素惡琪,故循力沮之,謂重誨曰:“李琪非無文學,但不廉耳。宰相但得端重有器度者,足以儀刑多士矣。”它日議于上前,上問誰可相者,重誨以協對。圜曰:“重誨未悉朝中人物,為人所賣。協雖名家,識字甚少。臣既以不學忝相位,奈何更益以協,為天下笑乎!”上曰:“宰相重任,卿輩更審議之。吾在河東時見馮書記多才博學,與物無競,此可相矣。”既退,孔循不揖,拂衣徑去,曰:“天下事一則任圜,二則任圜,圜何者!使崔協暴死則已,不死會須相之。”因稱疾不朝者數日,上使重誨谕之,方入。重誨私謂圜曰:“今方乏人,協且備員,可乎?”圜曰:“明公舍李琪而相崔協,是猶棄蘇合之丸,取蛣蜣之轉也。”循與重誨共事,日短琪而譽協,癸亥,竟以端明殿學士馮道及崔協并為中書議郎、同平章事。協,邠之曾孫也。

  戊辰,王延禀還建州,王延鈞送之,将别,謂延鈞曰:“善守先人基業,勿煩老兄再下!”延鈞遜謝甚恭而色變。

  庚午,初令天下長吏每旬親引慮系囚。

  孟知祥禮遇李嚴甚厚,一日谒知祥,知祥謂曰:“公前奉使王衍,歸而請兵伐蜀,莊宗用公言,遂緻兩國俱亡。今公複來,蜀人懼矣。且天下皆廢監軍,公獨來監吾軍,何也?”嚴惶怖求哀,知祥曰:“衆怒不可遏也。”遂揖下,斬之。又召左廂馬步都虞候丁知俊,知俊大懼,知祥指嚴屍謂曰:“昔嚴奉使,汝為之副,然則故人也,為我瘗之。”因誣奏:“嚴詐宣口敕,雲代臣赴阙,又擅許将士優賞,臣辄已誅之。”内八作使楊令芝以事入蜀,至鹿頭關,聞嚴死,奔還。硃弘昭在東川,聞之,亦懼,謀歸洛;會有軍事,董璋使之入奏,弘照僞辭然後行,由是得免。

  癸酉,以皇子從厚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厚,從榮之母弟也。從榮聞之,不悅。

  己卯,加樞密使安重誨兼侍中,孔循同平章事。

  吳馬軍都指揮使柴再用戎服入朝,禦史彈之,再用恃功不服。侍中徐知诰陽于便殿誤通起居,退而自劾,吳王優诏不問。知诰固請奪一月俸;由是中外肅然。

  契丹改元天顯,葬其主阿保機于木葉山。述律太後左右有桀黠者,後辄謂曰:“為我達語于先帝!”至墓所則殺之,前後所殺以百數。最後,平州人趙思溫當往,思溫不行,後曰:“汝事先帝嘗親近,何為不行?”對曰:“親近莫如後,後行,臣則繼之。”後曰:“吾非不欲從先帝于地下也,顧嗣子幼弱,國家無主,不得往耳。”乃斷一腕,令置墓中。思溫亦得免。

  帝以冀州刺史烏震三将兵運糧入幽州,二月,戊子,以震為河北道副招讨,領甯國節度使,屯盧台軍。代泰甯節度使、同平章事房知溫歸兗州。

  庚寅,以保義節度使石敬瑭兼六軍諸衛副使。

  丙申,以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為景州刺史,既至,遣使族誅之。高季興既得三州,請朝廷不除刺史,自以子弟為之,不許。及夔州刺史潘炕罷官,季興辄遣兵突入州城,殺戍兵而據之。朝廷除奉聖指揮使西方鄴為刺史,不受;又遣兵襲涪州,不克。魏王繼岌遣押牙韓珙等部送蜀珍貨金帛四十萬,浮江而下,季興殺珙等于峽口,盡掠取之。朝廷诘之,對曰:“珙等舟行下峽,涉數千裡,欲知覆溺之故,自宜按問水神。”帝怒,壬寅,制削奪季興官爵,以山南東道節度使劉訓為南面招讨使、知荊南行府事,忠武節度使夏魯奇為副招讨使,将步騎四萬讨之。東川節度使董璋充東南面招讨使,新夔州刺史西方鄴副之,将蜀兵下峽,仍會湖南軍三面進攻。

  三月,甲寅,以李敬周為武信留後。

  丙辰,初置監牧,蕃息國馬。

  初,莊宗之克梁也,以魏州牙兵之力;及其亡也,皇甫晖、張破敗之亂亦由之。趙在禮之徙滑州,不之官,亦實為其下所制。在禮欲自謀脫禍,陰遣腹心詣阙求移鎮,帝乃為之除皇甫晖陳州刺史,趙進貝州刺史,趙在禮為橫海節度使;以皇子從榮鎮鄴都,命宣徽北院使範延光将兵送之,且制置鄴都軍事。乃出奉節等九指揮三千五百人,使軍校龍晊部之,戍盧台軍以備契丹,不給铠仗,但系幟于長竿以别隊伍,由是皆俛首而去。中塗聞孟知祥殺李嚴,軍中籍籍,已有訛言;既至,會朝延不次擢烏震為副招讨使,訛言益甚。房知溫怨震驟來代己,震至,未交印。壬申,震召知溫及諸道先鋒馬軍都指揮使、齊州防禦使安神博于東寨,知溫誘龍晊所部兵殺震于席上,其衆噪于營外,安審通脫身走,奪舟濟河,将騎兵按甲不動。知溫恐事不濟,亦上馬出門,軍士攬其辔曰:“公當為士卒主,去欲何之?”知溫給之曰:“騎兵皆在河西,不收取之,獨有步兵,何能集事!”遂躍馬登舟濟河,與審通合謀擊亂兵,亂兵遂南行。騎兵徐踵其後,部伍甚整。亂者相顧失色,列炬宵行,疲于荒澤,诘朝,騎兵四合擊之,亂兵殆盡,馀衆複趣故寨,審通已焚之,亂兵進退失據,遂潰。其匿于叢薄溝塍得免者什無一二。範延光還至淇門,聞盧台亂,發滑州兵複如鄴都,以備奔逸。

  帝遣客省使李仁矩如西川,傳诏安谕孟知祥及吏民;甲戌,至成都。

  劉訓兵至荊南,楚王殷遣都指揮使許德勳等将水軍屯嶽州。高秀興堅壁不戰,求救于吳,吳人遣水軍援之。

  夏,四月,庚寅,敕盧台亂兵在營家屬并全門處斬。敕至鄴都,阖九指揮之門,驅三千五百家凡萬馀人于石灰窯,悉斬之,永濟渠為之變赤。朝廷雖知房知溫首亂,欲安反仄,癸巳,加知溫兼侍中。

  先是,孟知祥遣牙内指揮使文水武漳迎其妻瓊華長公主及子仁贊于晉陽,及鳳翔,李從嚴聞知祥殺李嚴,止之,以聞,帝聽其歸蜀;丙申,至成都。

  鹽鐵判官趙季良與孟知祥有舊,知祥奏留季良為副使。朝廷不得已,丁酉,以季良為西川節度副使。李昊歸蜀,知祥以為觀察推官。

  江陵卑濕,複值久雨,糧道不繼,将士疾疫,劉訓亦寝疾;癸卯,帝遣樞密使孔循往視之,且審攻戰之宜。

  五月,癸醜,以威武留後王延鈞為本道節度使、守中書令、琅邪王。

  孔循至江陵,攻之不克,遣人入城說高季興;季興不遜。丙寅,遣使賜湖南行營夏衣萬襲;丁卯,又遣使賜楚王殷鞍馬玉帶,督饋糧于行營,竟不能得。庚午,诏劉訓等引兵還。

  楚王殷遣中軍使史光憲入貢,帝賜之駿馬十,美女二。過江陵,高季興執光憲而奪之,且請舉鎮自附于吳。徐溫曰:“為國者當務實效而去虛名。高氏事唐久矣,洛陽去江陵不遠,唐人步騎襲之甚易,我以舟師溯流救之甚難。夫臣人而弗能救,使之危亡,能無愧乎!”乃受其貢物,辭其稱臣,聽其自附于唐。

  任圜性剛直,且恃與帝有舊,勇于敢為,權幸多疾之。舊制,館券出于戶部,安重誨請從内出,與圜争于上前,往複數四,聲色俱厲。上退朝,宮人問上:“适與重誨論事為誰?”上曰:“宰相。”宮人曰:“妾在長安宮中,未嘗見宰相、樞密奏事敢如是者,蓋輕大家耳。”上愈不悅,卒從重誨議。圜因求罷三司,诏以樞密承旨孟鹄充三司副使權判。鹄,魏州人也。

  六月,庚辰,太子詹事溫辇請立太子。

  丙戌,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圜罷守太子少保。

  己醜,以宣徽北院使張延朗判三司。

  壬辰,貶劉訓為檀州刺史。

  丙申,封楚王殷為楚國王。

  西方鄴敗荊南水于峽中,複取夔、忠、萬三州。

譯文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上之下天成元年(丙戌、926)
後唐紀四 後唐明宗天成元年(丙戌,公元926年)
  [1]夏,四月,丁亥朔,嚴辦将發,騎兵陳于宣仁門外,步兵陳于五鳳門外。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不知睦王存義己死,欲奉之以作亂,帥所部兵自營中露刃大呼,與黃甲兩軍攻興教門。帝方食,聞變,帥諸王及近衛騎兵擊之,逐亂兵出門。時蕃漢馬步使朱守殷将騎兵在外,帝遣中使急召之,欲與同擊賊;守殷不至,引兵憩于北邙茂林之下。亂兵焚興教門,緣城而入,近臣宿将皆釋甲潛遁,獨散員都指揮使李彥卿及宿衛軍校何福進、王全斌等十餘人力戰。俄而帝為流矢所中,鷹坊人善友扶帝自門樓下,至绛霄殿庑下抽矢,渴懑求水,皇後不自省視,遣宦者進酪,須臾,帝殂。李彥卿等恸哭而去,左右皆散,善友斂庑之下樂器覆帝屍而焚之。彥卿,存審之子;福進、全斌皆太原人也。劉後囊金寶系馬鞍,與申王存渥及李紹榮引七百騎,焚嘉慶殿,自師子門出走。通王存确、雅王存紀奔南山。宮人多逃散,朱守殷入宮,選宮人三十餘人,各令自取樂器珍玩,内于其家。于是諸軍大掠都城。
  [1]夏季,四月,丁亥朔(初一),後唐帝出行前的戒嚴等都己辦好準備出發,騎兵陳列在宣仁門外,步兵陳列在五鳳門外。從馬直指揮使郭從不知道睦王李存己經死去,打算輔助他一起叛亂,于是率部隊從軍營中亮出刀刃大聲疾呼,和黃甲兩軍攻打興教門。這時後唐帝正在吃飯,聽說兵變就率領諸王和近衛騎兵進擊,把亂軍趕出興教門。當時,蕃漢馬步使朱守殷率騎兵在外面,後唐帝派中使急召他,打算和他一起攻打亂兵。朱守殷不來,領兵在北邙茂密的樹林中休息。亂兵焚燒了興教門。沿着城牆進入,後唐帝身邊的大臣和禁衛兵都丢盔棄甲偷偷逃跑了,隻有散員都指揮使李彥卿以及宿衛軍校何福進、王全斌等十餘人奮力作戰。不一會兒,後唐帝被流箭射中,鷹坊人善友扶着後唐帝從門樓上走下來,到了绛霄殿的屋檐下把箭拔出來。後唐帝口渴煩悶想喝水,皇後沒有親自看望,隻是派宦官送去些乳漿。很快後唐帝就死了。李彥卿等痛哭而去,左右大臣也都離去,善友收拾了屋檐下的樂器。蓋住後唐帝的屍體,把他焚燒了。李彥卿是李存審的兒子。何福進、王全斌都是太原人。劉皇後裝好金玉珠寶,系上馬鞍,和申王李存渥、李紹榮領着七百騎兵焚燒了嘉慶殿以後,從師子門出逃。通王李存确、雅王李存紀逃奔到南山。宮裡的人大多數都逃跑了,朱守殷進入宮内,挑選了三十多個宮女,讓她們各自拿了些樂器和珍貴的玩物,放在他家,此時各路軍隊把都城洗劫一空。
  是日,李嗣源至子谷,聞之,恸哭,謂諸将曰:“主上素得士心,正為群小蔽惑至此,今吾将安歸乎!”
  這一天,李嗣源到達子谷,聽說後唐皇帝莊宗己死,痛哭一場,并對諸位将領說:“主上平時很得人心,正是被這一群小人蒙蔽迷惑才到了這種地步,現在我将到哪裡去呢?”
  戊子,朱守殷遣使馳白嗣源,以“京城大亂,諸軍焚掠不己,願亟來救之!”乙醜,嗣源入洛陽,止于私第,禁焚掠,拾莊宗骨于灰燼之中而殡之。
  戊子(初二),朱守殷派使者飛速報告李嗣源,說:“京城大亂,諸軍燒殺搶掠不己,希望趕快來解救京城。”乙醜(疑誤),李嗣源進入洛陽,住在自己的宅裡,禁止焚燒搶掠,在灰燼中拾了一些莊宗的遺骨,然後把他安葬了。
  嗣源之入邺也,前直指揮使平遙侯益脫身歸洛陽,莊宗撫之流涕。至是,益自縛請罪;嗣源曰:“爾為臣盡節,又何罪也!”使複其職。
  李嗣源進入邺都的時侯,前直指揮使平遙人侯益擺脫了李嗣源回到洛陽,計宗撫摩着他痛哭流涕。到了現在,侯益自縛來請罪。李嗣源說:“你作為一個大臣,盡忠盡節,有什麼罪呢?”又使他官複原職。
  嗣源謂朱守殷曰:“公善巡徼,以待魏王。淑妃、德妃在宮,供給尤宜豐備。吾俟山陵畢,社稷有奉,則歸藩為國家捍禦北方耳。”
  李嗣源對朱守殷說:“你好好地巡回檢查,以待魏王到來。淑妃、德妃都在宮中,她們的供給應當格外豐富齊備。等皇上的陵墓修好,國家有了繼承人,我就回到我的藩鎮真定去為國家保衛北方領土。”
  是日,豆盧革帥百官上箋勸進,嗣源面谕之曰:“吾奉诏讨賊,不幸部曲叛散;欲入朝自訴,又為紹榮所隔,披猖至此。吾本無他心,諸君遽爾見推,殊非相悉,願勿言也!”革等固請,嗣源不許。
  這一天,豆盧革率領百官送上書劄勸李嗣源即皇帝位,李嗣源當面告訴他們說:“我奉皇上的命令去讨伐亂賊,不幸部隊叛背逃散。本想入朝親自訴說情況,但被李紹榮所阻隔,分裂到如此地步。我本來沒有其他想法,諸君突然來推舉我,是根本不了解我,希望不要說了。”豆盧革等堅決請求,李嗣源還是沒有答應。
  李紹榮欲奔河中就永王存霸,從兵稍散;庚寅,至平陸,止馀數騎,為人所執,折足送洛陽。存霸亦帥衆千人棄鎮奔晉陽。
  李紹榮想投奔河中去靠攏永王李存霸,跟從他的部隊漸漸逃散了。庚寅(初四),到了平陸,隻剩下幾個騎兵,被人抓獲,打斷了腳送到了洛陽。李存霸也率領一千多人棄鎮逃奔到晉陽。
  [2]辛卯,魏王繼岌至興平,聞洛陽亂, 複引兵而西,謀保據鳳翔。
  [2]辛卯(初五),魏王李繼岌到興平,聽說洛陽叛亂,又率兵回到西邊,計劃據守鳳翔。
  [3]向延嗣至鳳翔,以莊宗之命誅李紹琛。
  [3]向延嗣到了鳳翔,以莊宗的命令殺死李紹琛。
  [4]初,莊宗命呂、鄭二内養在晉陽,一監兵,一監倉庫,自留守張憲以下皆承應不暇。及邺都有變,又命汾州刺史李彥超為北都巡檢。彥超,彥卿之兄也。
  [4]當初,莊宗命令呂、鄭兩個内養留在晉陽,一個監管軍隊,一個監管倉庫,自留守張憲以下都承應不暇。等到邺都發生兵變,又令汾州刺史李彥超為北都巡檢。李彥超是李彥卿的哥哥。
  莊宗既殂,推官河間張昭遠勸張憲奉表勸進,憲曰:“吾一書生,自布衣于服金紫,皆出先帝之恩,豈可偷生而不自愧乎!”昭遠泣曰:“此古人之事,公能行之,忠義不朽矣。”
  莊宗死後,推官河間人張昭遠勸張憲奉表擁李嗣源為帝,張憲說:“我是一個書生,從一個普通百姓到做大官,都是找先帝的恩情,怎以能夠苟且偷生而不感到慚愧呢?”張昭遠邊哭邊說:“這是古人的事情,你能實行,忠義不朽。”
  有李存沼者,莊宗之近屬,自洛陽奔晉陽,矯傳莊宗之命,陰與二内養謀鐐殺憲及彥超,據晉陽拒守。彥超知之,密告憲,欲先圖之。憲曰:“仆受先帝厚恩,不忍為此。徇義而不免于禍,乃天也。”彥超謀未決,壬辰夜,軍士共殺二内養及存沼于牙城,因大掠達旦。憲聞變,出奔忻州。會嗣源移書至,彥超号令士卒,城中始安,遂權知太原軍府。
  有一個叫李存沼的人,是莊宗的近親,他從洛陽跑到晉陽,假傳莊宗的命令,偷偷和兩個内養陰謀殺死張憲和李彥超,占據晉陽而堅守。李彥超知道這一情況後,悄悄地告訴了張憲,打算先圖謀起事。張憲說:“先帝對我有深厚的恩情,我不忍心這樣做。堅守道義而至死不變卻免不了禍端,這是天命啊!”李彥超的計劃還沒有決定,壬辰(初六)夜晚,士卒們就在牙城裡殺死了兩個内養和李存沼,于是在城内搶掠到天亮。張憲聽說發生兵變,出逃到忻州。正好這時李嗣源的信送到這裡,李彥超給士卒下了命令,城裡才開始安定下來,于是他就代理太原軍府。
  [5]百官三箋請嗣源監國,嗣源乃許之。甲午,入居興聖宮,始受百官班見。下令稱教,百官稱之曰殿下。莊宗後宮存者猶千馀人,宣徽使選其美少者數百獻于監國,監國曰:“奚用此為!”對曰:“宮中職掌不可阙也。”監國曰:“宮中職掌宜谙故事,此輩安知!”乃悉用老舊之人補之,其少年者皆出歸其親戚,無親戚者任其所适。蜀中所送宮人亦準此。
  [5]百官第三次送上書劄請求李嗣源監國,李嗣源答應了他們的請求。甲午(初八),進入興聖宮居住,開始接受百官按次序的拜見。他下發的命令稱作教,百官稱他為殿下。莊宗的後宮裡還有一千多人,宣徽使從中選擇了幾百名年輕漂亮的送給了監國李嗣源,監國說:“用這些人幹什麼?”宣徽使回答說:“宮中的主管不可缺。”監國說:“宮中主管應當熟悉過去的典章制度,這些人怎麼會知道?”于是全部用過去的老人代替,讓那些年輕人都出宮回親戚家,沒肖親戚的任憑他們随便去哪裡。蜀中所送來的宮人也照此辦理。
  乙未,以中門使安重誨為樞密使,鎮州别駕張延朗為副使。延朗,開封人也,仕梁為租庸吏,性纖巧,善事權貴,以女妻重誨之子,故重誨引之。
  乙未(初九),任命中門使安重誨為樞密使,鎮州别駕張延朗為副使。張延朗是開封人,在後梁時任租庸吏。他工于心計,善事權貴。把他的女兒嫁給了安重誨的兒子,所以安重誨引薦了他。
  監國令所在訪求諸王。通王存确、雅王存紀匿民間,或密告安重誨,重誨與李紹真謀曰:“今殿下既監國典喪,諸王宜早為之所,以壹人心。殿下性慈,不可以聞。“乃密遣人就田舍殺之。後月餘,監國乃聞之,切責重誨,傷惜久之。
  監國李嗣源命令訪求還活着的各王。通王李存确、雅王李存紀藏匿在民間,有人秘密告訴安重誨,安重誨和李紹真謀劃說:”現在殿下己經攝政,主持辦理喪事,各王應當及早安排處置,以此來統一人心。殿下性情慈善,不能告訴他。“于是秘密派人到農舍殺了他們。一個多月以後監國才聽說這件事,嚴厲地譴責了安重誨,傷心婉惜了很久。
  劉皇後與申王存渥奔晉陽,在道與存渥私通。存渥至晉陽,李彥超不納,走至風谷,為其下所殺。明日,永王存霸亦至晉陽,從兵逃散俱盡,存霸削發、僧服谒李彥超,”願為山僧,幸垂庇護。”軍士争欲殺之,彥超曰:“六相公來,當奏取進止。”軍士不聽,殺之于府門之碑下。劉皇後為尼于晉陽,監國使人就殺之。薛王存禮及莊宗幼子繼嵩、繼潼、繼蟾、繼,遭亂皆不知所終。惟邕王存美以病風偏枯得免,居于晉陽。
  劉皇後和申王李存渥逃到晉陽,在路上和李存渥通奸。李存渥到了晉陽,李彥超不接納,他又跑到谷,被部下殺死。第二天,永王李存霸也到達晉陽,跟随他的士卒全都逃跑了。李存霸剃掉頭發,穿上僧服去拜見李彥超,說:“願意成為山上的僧人,希望能得到庇護。”軍士們争着想殺掉他,李彥超說:“六相公李存霸既然來了,應當奏請,然後決定去留。”軍士們沒有聽從他的話,在府門的石碑下把他殺死。劉皇後在晉陽當了尼姑,監國派人到晉陽殺了她。薛王李存禮以及莊宗幼小的兒子李繼嵩、李繼潼、李繼蟾、李繼在國家遭受兵亂後都不知所終。隻有邕王李存美中風得病,半身不遂,才免于一死,住在晉陽。
  [6]徐溫、高季興聞莊宗遇弑,益重嚴可求、梁震。
  [6]徐溫、高季興聽說莊宗被殺,更加器重嚴可求、梁震。
  梁震薦前陵州判官貴平孫光憲于季興,使掌書記。季興大治戰艦,欲攻楚,光憲谏曰:“荊南亂離之後,賴公休息士民,始有生意,若又與楚國交惡,他國乘吾之弊,良可憂也。”季興乃止。
  梁震把原來的陵州判官貴平人孫光憲推薦給高季興,掌管書牍記錄。高季興大治戰船,準備攻打楚國。孫光憲勸說:“荊南政治混亂之後,靠你使士民休養生息,現在剛有點生機,如果又和楚國成為仇敵,其他國家乘機鑽我們空子,是非常令人擔心的。”高季興于是停止與楚國交戰的準備。
  [7]戊戍,李紹榮至洛陽,監國責之曰:“吾何負于爾,而殺吾兒?”紹榮目直視曰:“先帝何負于爾?”遂斬之,複其姓名曰元行欽。
  [7]戊戌(十二日),李紹榮到達洛陽,監國李嗣源責備他說:“我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殺死我的兒子?”李紹榮睜大眼睛瞪着監國說:“先帝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于是殺死了李紹榮,并恢複了他原來的姓名元行欽。
  [8]監國恐征蜀軍還為變,以石敬瑭為陝州留後;己亥,以李從珂為河中留後。
  [8]監國怕征讨前蜀國的軍隊回來發生變故,任命石敬瑭為陝州留後。己亥(十三日),任命李從珂為河中留後。
  [9]樞密使張居翰乞歸田裡,行之。李紹真屢薦孔循之才,庚子,以循為樞密副使。李紹宏請複姓馬。
  [9]樞密使張居翰請求回家鄉,監國答應了他的請求。李紹真曾多次推薦孔循的才能,庚子(十四日),任命孔循為樞密副使。李紹宏請求恢複他姓馬。
  監國下教,數租庸使孔奸佞侵刻窮困軍民之罪而斬之,凡謙所立苛斂之法皆罷之,因廢租庸民及内勾司,依舊為鹽鐵、戶部、度支三司,委宰相一人專判。又罷諸道監軍使;以莊宗由宦官亡國,命諸道盡殺之。
  監國下發教令,譴責租庸使孔謙奸巧谄谀、侵占剝奪,使軍民貧困的罪行,并将他處死。凡是孔謙制定的苛斂之法,全部廢除,同時撤消了租庸使和内勾司,依照舊例設鹽鐵、戶部、度支三司,委托宰相一人專門管理。又取消了各道的監軍使。因為莊宗是任用宦官才導緻亡國的,所以命令各道把宦官全部殺掉。
  [10]魏王繼岌自興平退至武功,宦者李從襲曰:“禍福未可知,退不如進,請王亟東行以救内難。”繼岌從之。還,至渭水,權西都留守張己斷浮梁;循水浮渡,是日至渭南,腹拟呂知柔等皆己竄匿。從襲謂繼岌曰:“時事己去,王宜自圖。”繼岌徘徊流涕,乃自伏于床,命仆夫李環缢殺之。任圜代将其衆而去。監國命石敬瑭慰撫之,軍士皆無異言。
  [10]魏王李繼岌從興平退到武功,宦官李從襲說:“是禍是福不可預測,但後退不如前進,請王趕快東進來解救内難。”李繼岌聽從了他的意見。于是前進到達渭水,代理西都留守的張己經把浮橋拆毀。他們順流渡過渭水,當日到達渭南,李繼岌的心腹之人呂知柔等都己逃跑躲藏起來。李從襲對李繼岌說:“大勢己去,王應自圖。”李繼岌邊哭 邊來回走動,後來就趴伏在床上,命令仆夫李環用繩子把他勒死。任圜代替他率領部隊向東前進。監國命令石敬瑭去安撫他們,士卒們沒有不同意見都歸順了李嗣源。
  先是,監國命所親李沖為華州都監,應接西師。沖擅逼華州節度使史彥熔入朝;同州節度使李存敬過華州,沖殺之,并屠其家;又殺西川行營都監李從襲。彥熔泣訴于安重誨,重誨遣彥熔還鎮,召沖歸朝。
  在此之前,監國命令他的親信李沖為華州都監,來應接魏王李繼岌的部隊。李沖擅自逼迫華州節度使史彥熔入朝。同州節度使李存敬路過華州時,李沖殺死了他,并把他的家屬也全部殺掉。他還殺死了西川行營都監李從襲。史彥熔哭着向安重誨訴說了李沖逼他的事,安重誨派史彥熔回到華州,召李沖回朝。
  自監國入洛,内外機事皆決于李紹真。紹真擅收威勝節度使李紹欽、太子少保李紹沖下獄,欲殺之。安重誨謂紹真曰:“溫、段罪惡皆在梁朝,今殿下新平内難,冀安萬國,豈專為公報仇邪!”紹真由是稍沮。辛醜,監國教,李紹沖、紹欽複姓名為溫韬、段凝,并放歸田裡。
  自從監國進入洛陽以來,内外重要的事情都由李紹真決定。李紹真擅自拘捕了威勝節度使李紹欽、太子少保李紹沖,并把他們投入監獄,打算把他們殺掉。安重誨對李紹真說:‘溫韬、段凝的罪惡都在梁朝,現在殿下剛剛平息了内亂,希望安定萬國,難道隻為你報仇嗎?”李紹真因此才稍稍收斂。辛醜(十五日),監國下令,恢複了李紹沖、李紹欽的姓名叫溫韬、段凝,并放他回歸家鄉。
  [11]壬寅,以孔循為樞密使。
  [11]壬寅(十六日),任命孔循為樞密使。
  [12]有司議即位禮。李紹真、孔循以為唐運己盡,宜自建國号。監國問左右:“何謂國号?”對曰:“先帝賜姓于唐,為唐複雠, 繼昭宗後,故稱唐。今梁朝之人不欲殿下稱唐耳。”監國曰:“吾年十三事獻祖,獻祖以吾宗屬,視吾猶子。又事武皇垂三十年,先帝垂二十年,經綸攻戰,未嘗不預;武皇之基業則吾之基業也,先帝之天下則吾之天下也,安有同家而異國乎!”令執政更議。吏部尚書李琪曰:“若改國号,則先帝遂為路人,梓宮安所托乎!不惟殿下忘三世舊君,吾曹為人臣者能自安乎!前代以旁支入繼多矣,宜用嗣子柩前即位之禮。”衆從之。丙午,監國自興聖宮赴西宮,服斬衰,于柩前即位,百官缟素。既而禦衮冕受冊,百官吉服稱賀。
  [12]主管官吏商議監國即皇帝位的儀禮。李紹真、孔循認為唐朝的世運己經完了,應當自己建立國号。監國問左右大臣說:“什麼叫做國号?”回答說:“先帝接受唐朝賜給的姓,為唐朝報仇,繼唐昭宗之後,所以稱唐。現在梁朝的人們不想讓殿下的國号稱作唐。”監國說:“我十三歲時侍奉獻祖來國昌,獻祖把我看作同一宗族,對我就象對待兒子一樣。後來又侍奉武皇李克用近三十年,侍奉先帝李存勖近二十年,每次籌劃治理國家的大事和攻伐征戰,我未嘗不參預。武皇的基業就是我的基業,先帝的天下就是我的天下,哪有同家而異國的道理!”于是命令主持政務的人們重新商議一下。吏部尚書李琪說:“如果改變國号,那先帝就成了與國家沒有關系的人,他的棺材往哪裡安放呢?這不僅僅是殿下忘記了三世舊的君主,我們這些做大臣的心裡能夠自安嗎?過去的朝代以旁支繼承王位的有很多,應當用嗣子在棺材前面即位的禮儀即位。”大家聽從了他的意見。丙午(二十日),監國從興聖宮到西宮,穿着用粗麻布做的重喪服,在棺材前面即皇帝位,百官們都穿着白喪服。不一會兒,監國穿上皇帝的禮服和禮帽,接受冊書,百官們穿着吉祥的服裝祝賀。
  [13]戊申,敕中外之臣毋得獻鷹犬奇玩之類。
  [13]戊申(二十二日),命令朝廷内外大臣不得貢獻鷹犬珍玩之類的東西。
  [14]有司劾奏太原尹張憲委城之罪;庚戌,賜憲死。
  [14]有關部門檢舉彈劾太原尹張憲棄城之罪,庚戌(二十四日),後唐皇帝李嗣源賜張憲死。
  [15]任圜将征蜀兵二萬六千人至洛陽,明宗慰撫之,各令還營。
  [15]任圜率領着出征前蜀的二萬六千多士卒到了洛陽,後唐帝慰勞安撫他們,命令他們各自回到軍營去。
  [16]甲寅,大赦,改元。量留後宮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百人,鷹坊二十人;禦廚五十人,自餘任從所适。諸司使務有名無實者皆廢之。分遣諸軍就食近畿,以省饋運。除夏、秋稅省耗。節度、防禦等使,正、至、端午、降誕四節聽貢奉,毋得斂百姓;刺史以下不得貢奉。選人先遭塗毀文書者,令三铨止除詐僞,餘複舊規。
  [16]甲寅(二十八日),大赦天下,更改年号。酌情留下後宮一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一百人,鷹坊二十人,禦廚五十人,其餘的人自己願到哪裡就到哪裡。各司、使、務有名無實的都廢除了。分派各軍在附近的地方供給糧食,以節省運送的費用。免除了夏、秋兩季稅賦的省耗稅。節度、防禦等使,元旦、冬至、端午、皇帝生日四個節日聽任貢奉,但不得聚斂百姓。刺史以下不得貢奉。選拔人才時,如果有先塗改文書的人,命令三铨制止他們欺詐僞造,其餘按舊的規定辦理。
  [17]五月,丙辰朔,以太子賓客鄭珏、工部尚書任圜并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圜仍判三司。圜憂公如家,簡拔賢俊,杜絕僥幸,期年之間,府庫充實,軍民皆足,朝綱粗立。圜每以天下為己任,由是安重誨忌之。
  [17]五月,丙辰朔(初一),任命太子賓客鄭珏、工部尚書任圜都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任圜仍判管三司。任圜憂公如家,他選拔賢良有才能的人,杜絕僥幸,一年之間,府庫充實,軍民滿足,朝廷的大綱要領也初具規模。任圜幹事,常以天下為己任,因此,安重誨很忌恨他。
  [18]武甯度使李紹真、忠武節度使李紹瓊、貝州刺史李紹英、齊州防禦使李紹虔、河陽節度使李紹奇、州刺史李紹能,各請複舊姓名為堆彥威、從簡、房知溫、王晏球、夏魯奇、米君立,許之。從簡,陳州人也。晏球本王氏子,畜于杜氏,故請複姓王。
  [18]武甯節度使李紹真、忠武節度使李紹瓊、貝州刺史李紹英、齊州防禦使李紹虔、河陽節度使李紹奇、州刺史李紹能,各自請求恢複他們的姓名為霍彥威、從簡、房知溫、王晏球、夏魯奇、米君立,後唐帝答應了他們的請求。從簡是陳州人。王晏球本來是姓王的兒子,寄養在姓杜的家,所以請求恢複姓王。
  [19]丁巳,初令百官正衙常朝外,五日一赴内殿起居。
  [19]丁巳(初二),命令百官正衙除正常朝拜外,每隔五天進内殿問一次安。
  [20]宦官數百人竄匿山林,或落發為僧,至晉陽者七十餘人,诏北都指揮使李從溫悉誅之。從溫,帝之侄也。
  [20]數百名宦官逃竄到山林裡面隐藏起來,有的剃發為僧,有七十多人到了晉陽,後唐帝下诏北都指揮使李從溫,把他們全部殺掉。李從溫是後唐帝的侄兒。
  [21]帝以前相州刺史安金全有功于晉陽,壬戌,以金全為振武節度使、同平章事。
  [21]後唐帝認為前相州刺史安金全對晉陽有功,壬戌(初七),任命安金全為振武節度使、同平章事。
  [22]丙寅,趙在禮請帝幸邺都。戊辰,以在禮為義成節度使;辭以軍情未聽,不赴鎮。
  [22]丙寅(十一日),趙在禮請求後唐帝巡幸邺都。戊辰(十三日),任命趙在禮為義成節度使。趙在禮以軍情未安定為理由,沒有到義成節度使鎮所去。
  [23]李彥超入朝,帝曰:“河東無虞,爾之力也。”庚午,以為建雄留後。
  [23]李彥超入朝,後唐帝說:“河東沒有出問題,是你的功勞。”庚午(十五日),任命李彥起為建雄留後。
  [24]甲戌,加王延翰同平章事。
  [24]甲戌(十九日),加封福建王延翰為同平章事。
  [25]帝目不知書,四方奏事皆令安重誨讀之,重誨亦不能盡通,乃奏稱:“臣徒以忠實之心事陛下,得典樞機,今事粗能曉知,至于古事,非臣所及,願仿前朝侍講、侍讀、近代直崇政、樞密院,選文學之臣與之共事,以備應對。”乃置端明殿學士,乙亥,以翰林學士馮道、趙鳳為之。
  [25]後唐帝不識字,四面八方的奏書都讓安重誨讀給他聽,安重誨也不能全部通曉,于是上奏說:“臣隻以忠誠的心來侍奉陛下,得以掌管朝内機密,現在的事情還粗粗能夠知道一些,至于過去的事情,非我所及。希望效仿前朝的侍講、侍讀,近代的直崇政、樞密院,選擇一些有文化的大臣來共同處理這些事情,以備應對。”于是設置了端明殿學士。乙亥(二十日),任命翰林學士馮道、趙鳳為端明殿學士。
  [26]丙子,聽郭崇韬歸葬,複朱友謙官爵;兩家貨财田宅,前籍沒者皆歸之。
  [26]丙子(二十一日),允許歸葬郭崇韬,恢複了朱友謙的官爵。兩家的貨财田宅,以前沒收了的全部歸還給他們。
  [27]戊寅,以安重誨領山南東道節度使。重誨以襄陽要地,不可乏帥,無宜兼領,固辭;許之。
  [27]戊寅(二十三日),任命安重誨兼領山南東道節度使。安重誨認為襄陽是個重要的地方,不可以沒有統帥,不應當兼領,所以他堅決推辭。後唐帝答應了他的請求。
  [28]诏發汴州控鶴指揮使張谏等三千人戍瓦橋。六月,丁酉,出城,複還,作亂,焚掠坊市,殺權知州、推官高逖。逼馬步都指揮使、曹州刺史李彥饒為帥,彥饒曰:“汝欲吾為帥,當用吾命,禁止焚掠。”衆從之。己亥旦,彥饒伏甲于室,諸将入賀,彥饒曰:“前日唱亂者數人而已。”遂執張谏等四人,斬之。其黨張審瓊帥衆大噪于建國門,彥饒勒兵擊之,盡誅其衆四百人,軍、州始定。即日,以軍、州事牒節度推官韋俨權知,具以狀聞。庚子,诏以樞密使孔循知汴州,收為亂者三千家,悉誅之。彥饒,彥超之弟也。
  [28]後唐帝下诏調汴州控鶴指揮使張谏等三千人去戍守瓦橋。六月,丁酉(十二日),軍隊出了城,後又返回發動叛亂,焚燒搶掠街市,殺死權知州、推官高逖。逼迫馬步都指揮使、曹州刺史李彥饒為統帥,李彥饒說:“你們想讓我當統帥,就應當聽我的命令,禁止焚燒搶掠。”大家聽從了他。己亥(十四日)的早晨,李彥饒在家裡暗藏了一些武士,諸位将領進來祝賀,李彥饒說:“前日鼓動叛亂的隻有幾個人而已。”于是把張谏等四人抓起來斬殺。張谏的同黨張審瓊率領好多人在建國門大聲吵嚷,李彥饒率兵攻打他們,全部殺死了這夥四百人。然後軍、州才開始安定下來。當天,把軍、州的事情寫成公文報節度推官韋俨知道,詳細寫在書劄裡報告後唐帝。庚子(十五日),後唐帝下诏命令樞密使孔循掌管汴州,拘捕了三千家作亂的人,全部處死。李彥饒是李彥超的弟弟。
  [29]蜀百官至洛陽,永平節度使兼侍中馬全曰:“國亡至此,生不如死!”不食而卒。以平章事王锴等。為諸州府刺史、少尹、判官、司馬,亦有複歸蜀者。
  [29]前蜀的百官到達洛陽,蜀永平節度使兼侍中馬全說:“國家滅亡了,來到這裡,活着不如死了!”絕食而死。任命平章事王锴等為諸州府刺史、少尹、判官、司馬,也有些人又回到了蜀中。
  [30]辛醜,滑州都指揮使于可洪等縱火作亂,攻魏博戍兵三指揮,逐出之。
  [30]辛醜(十六日),滑州都指揮使于可洪等放火作亂,攻打駐守在魏博部隊的三個指揮,并把他們趕了出去。
  [31]乙巳,敕:“朕二名,但不連稱,皆無所避。”
  [31]乙巳(二十日),後唐帝敕命:“朕的名字有兩個字,但隻要不連稱,都不需避諱。”
  [32]戊申,加西川節度使孟知祥兼侍中。
  [32]戊申(二十三日),加封西川節度使孟知祥兼任侍中。
  [33]李繼至華州,聞洛中亂,昨歸鳳翔;帝為之誅柴重厚。
  [33]李繼到達華州,聽說洛中叛亂,又回到鳳翔。後唐帝為他誅殺了柴重厚。
  [34]高季興表求夔、忠、萬三州為屬郡,诏許之。
  [34]高季興上表請求夔、忠、萬三州為自己屬郡,後唐答應了他的請求。
  [35]安重誨恃恩驕橫,殿直馬延誤沖前導,斬之于馬前,禦史大夫李琪以聞。秋,七月,重誨白帝下诏,稱延陵突重臣,戒谕中外。
  [35]安重誨依仗後唐帝的恩寵,十分驕橫,殿直馬延誤沖了他的前列儀仗,在馬前斬了馬延,禦史大夫李琪把這件事告訴了後唐帝。秋季,七月,安重誨告知後唐帝,下诏說,馬延侵侮沖撞身居要職的大臣,要告誡全國。
  [36]于可洪與魏博戍将互相奏雲作亂,帝遣使按驗得實,辛酉,斬可洪于都市,其首謀滑州左崇牙金營族誅,助亂者右崇牙兩長劍建平将校百人亦族誅。
  [36]于可洪和戍守在魏博的将領互相上奏說對方作亂,後唐帝派遣使者去查驗落實,辛酉(初七),在都市裡斬殺了于可洪。叛亂的首謀滑州左崇牙全營全部滅族,幫助作亂的右崇牙兩長劍建平将校一百人也全部滅族。
  [37]壬申,妝令百官每五日起居,轉對奏事。
  [37]壬申(十八日),開始命令百官每隔五天入朝問一次安,并依次上奏本部門公事。
  [38]契丹主攻勃海,拔其夫馀城,更命曰東丹國。命其長子突欲鎮東丹,号人皇王,以次子德光守西樓,号元帥太子。
  [38]契丹主向勃海發動進動,攻下了扶馀城,下令改名叫東丹國。命令他的長子突欲鎮守東丹,号人皇王。他的次子德光鎮守西樓,号元帥太子。
  帝遣供奉官姚坤告哀于契丹。契丹主聞莊宗為亂兵所害,恸哭曰:“我朝定兒也。吾方欲救之,以勃海未下,不果往,緻吾兒及此。”哭不已。虜言“朝定”,猶華言朋友也。又謂坤曰:“今天子聞洛陽有急,何不救?”對曰:“地遠不以及。”曰:“何故自立?”坤為言帝所以即位之由,契丹主曰:“漢兒喜飾說,毋多談!”突欲侍側,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可乎?”坤曰:“中國無主,唐天子不得已而立;亦猶天皇王初有國,豈強取之乎!”契丹主曰:“理當然。”又曰:“聞吾兒專好聲色遊畋,宜其及此。我自聞之,舉家不飲酒,散遣伶人,解縱鷹犬。若亦效吾兒所為,行自亡矣。”又曰:“吾兒與我雖世舊,然屢與我戰争;于今天子則無怨,足以修好。若與我大河之北,吾不複南侵矣。”坤曰:“此非使臣之所得專也。”契丹主怒,囚之,旬餘,複召之,曰:“河北恐難得,得鎮、定、幽州亦可也。”給紙筆趣令為狀,坤不可,欲殺之,韓延徽谏,乃複囚之。
  後唐帝派遣供奉官姚坤告訴契丹主莊宗去世。契丹主聽說莊宗被亂兵所害,痛哭地說:“世宗是我‘朝定’兒。我正準備去援救他,因為勃海沒有攻下來,所以沒有去成,緻使我兒到了如此地步。”痛哭不已。契丹人說“朝定”,就是漢語裡“朋友”的意思。他又對姚坤說:“現在的天子聽說洛陽有急事,為什麼不去援救?”姚坤回答說:“因為道路太遠去不了。”契丹主說:“那麼為什麼自立為皇帝?”姚坤給他講了皇帝之所以即位的原因。契丹主說:“漢族人喜歡粉飾言辭,不必多談了。”突欲陪從在契丹主的身旁,說:“牽牛踐踏了别人的田地,田主就把他的牛奪過來,這樣做可以嗎?”姚坤說:“中原沒有君主,唐朝天子是不得已才即位的。也就好象天皇王剛剛有了封國一樣,難道是強行奪取的嗎?”契丹主說:“道理應當是這樣。”他又說:“聽說我兒專門喜歡聲色遊獵,不愛惜兵民,他到這種地步也是應該的。我自從聽到這件事後,全家不喝酒,把伶人們都遣散了,釋放了鷹犬。如果我也效仿我兒的所作所為,将會自取滅亡。”他又說:“我兒和我雖然是世代交誼,然而曾多次和我戰争。我和現在的天子沒有什麼怨恨,足以和好。如果能夠給了我黃河以北的地方,我就不再會向南侵犯了。”姚坤說:“這些事情不是使臣我說了就算數的。”契丹主聽了非常生氣,于是把他關起他來,十幾天後,又召見他說:“黃河以北恐怕難以得到,得到鎮、定、幽州也可以。”于是拿上紙和筆催他寫下來,姚坤不肯寫,契丹主想把他殺掉,韓延徽勸說,才又把姚坤關了起來。
  [39]丙子,葬光聖神闵孝皇帝于雍陵,廟号莊宗。
  [39]丙子(二十二日),在雍陵安葬了光聖神闵孝皇帝,廟号為莊宗。
  [40]丁醜,鎮州留後王建立奏涿州刺史劉殷肇不受代,謀作亂,已讨擒之。
  [40]丁醜(二十三日),鎮州留後王建立上奏說涿州刺史劉殷肇不接受替代命令,企圖作亂,已經讨伐抓獲了他。
  [41]己卯,置彰國軍于應州。
  [41]己卯(二十五日),在應州設置了彰國軍。
  [42]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豆盧革、韋說奏事帝前,或時禮貌不盡恭;百官俸錢皆折估,而革父子獨受實錢;百官自五月給,而革父子自正月給;由是衆論沸騰。說以孫為子,奏官;受選人王賂,除近官。中旨以庫部郎中蕭希甫為谏議大夫,革、說覆奏。希甫恨之,上疏言“革、說不忠前朝,阿谀取容”;因誣“革強奪民田,縱田客殺人,說奪鄰家井,取宿藏物。”制貶革辰州刺史;說溆州刺史。庚辰,賜希甫金帛,擢為散騎常侍。
  [42]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豆盧革、韋說在後唐帝面前奏請事情時,有時禮貌很不恭敬。百官的奉祿都折價放發,隻有豆盧革父子的奉祿拿實際錢數。百官的奉祿從五月開始給,而豆盧革父子的俸祿從正月給。因此大家議論紛紛。韋說把孫子當作兒子,上奏求官。候選官員王行賄賂,被任命為京畿附近的州縣官。按照後唐帝的旨意,任命庫部郎中蕭希甫為谏議大夫,豆盧革、韋說令重新上奏。蕭希甫很恨他們,于是給後唐帝上疏說“豆盧革、韋說不忠于前朝,看臉色阿谀奉承”,因此又誣陷他們說:“豆盧革強奪民田,指使佃農殺人;韋說強奪鄰家的水井,搶取别人窖藏的東西。”皇帝下令貶豆盧革為辰州刺史,貶韋說為溆州刺史。庚辰(二十六日),後唐帝賞賜蕭希甫金帛,提拔他為散騎常侍。
  [43]辛巳,契丹主阿保機卒于夫馀城,述律後召諸将及酋長難制者之妻,謂曰:“我今寡居,汝不可不效我。”又集其夫泣問曰:“汝思先帝乎?”對曰:“受先帝恩,豈得不思!”曰:“果思之,宜往見之。”遂殺之。
  [43]辛巳(二十七日),契丹主阿保機在扶馀城去世。述律後召見諸将以及酋長中難以制服的人的妻子,然後對他們說:“我現在一人獨居,你們不可不效法我。”又召集她們的丈夫邊哭邊問他們說:“你們思念先帝嗎?”這些人回答說:“先帝對我們有很大恩情,怎麼能不思念他呢?”述律後說:“果然思念他,就應該去見他。”于是就把他們都殺死了。
  [44]癸未,再貶豆盧革費州司戶,韋說夷州司戶。甲申,革流陵州,說流合州。
  [44]癸未(二十九日),再次貶豆盧革為費州司戶,貶韋說為夷州司戶。甲申(三十日),将豆盧革流放到陵州,把韋說流放到合州。
  [45]孟知祥陰有據蜀之志,閱庫中,得铠甲二十萬,置左右牙等兵十六營,凡萬六千人,營于牙城内外。
  [45]孟知祥暗中有占據蜀中的心思,在檢閱軍庫時,得到铠甲二十萬,設置了左右牙等兵十六個營,一共有一萬六千人,駐紮在牙城内外。
  [46]八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46]八月,乙酉朔(初一),出現日食。
  [47]丁亥,契丹述律後使少子安端少君守東丹,與長子突欲奉契丹主之喪,将其衆發夫馀城。
  [47]丁亥(初三),契丹述律後派少子安端少君鎮守東丹,她和長子突欲奉侍着契丹主的喪事,并率領大家從扶馀城出發。
  [48]初,郭崇韬以蜀騎兵分左、右骁衛等六營,凡三千人;步兵分左、右甯遠等二十營,凡二萬四千人。庚寅,孟知祥增置左、右沖山等六營,凡六千人,營于羅城内外;又置義甯等二十營,凡萬六千人,分戍管内州縣就食;又置左、右牢城四營;凡四千人,分戍成都境内。
  [48]當初郭崇韬把前蜀的騎兵分為左、右骁衛等六個營,共有三千人;步兵分為左、右甯遠等二十個營,共有二萬四千人。庚寅(初六),孟知祥又增設了左、右沖山等六個營,共有六千人,駐紮在外城内外;還設置了義甯等二十個營,共有一萬六人,分别戍守在管轄内的州縣,并由這些州縣就近供給。又設置了左、右牢城四個營,共有四千人,分雖戍守在成都境内。
  [49]王公俨既殺楊希望,俗邀節,揚言符習為治嚴急,軍府衆情不願其還。習還,至齊州,公俨拒之,習不敢前。公俨又令将士上表請己為帥,诏除登州刺史。
  [49]王公俨殺死了楊希望後,打算求得後唐帝頒給他節,并揚言說符習管理軍隊非常嚴苛,軍府裡的人不願讓他回來。符習回來時到達齊州,王公俨阻擋住他,符習不敢前進。王公俨又讓将士們上表後唐帝,請求自己為統帥,後唐帝下诏,任命他為登州刺史。
  公俨不時之官,托雲軍情所留;帝乃徙天平節度使霍彥威為平盧節度使,聚兵淄州,以圖攻取,公俨懼,乙未,始之官,丁酉,彥威至青州,追擒之,并其族黨悉斬之,支使北海韓叔嗣預焉。其子熙載将奔吳,密告其友汝陰進士李,送至正陽,痛飲而别。熙載謂谷曰:“吳若用吾為相,當長驅以定中原。”笑曰:“中原若用吾為相,取吳如囊中物耳。”
  王公俨不按時去上任,推托說因為軍情留了下來。後唐帝于是調天平節度使霍彥威為平盧節度使,把軍隊集中在淄州,計劃攻取青州。王公俨感到害怕,乙未(十一日),才開始去上任。丁酉(十三日),霍彥威到達青州,追蹤王公俨,把他抓獲,于是将他的家族和同黨全部斬殺,支使北海人韓叔嗣也參預了這件事情。韓叔嗣的兒子韓熙載将要投奔吳國,偷偷告訴他的朋友汝陰進士李,李送他到正陽,痛飲一番然後告别。韓熙載對李說:“吳國如果起用我為宰相,我就長驅直入平定中原。”李笑着說:“中原如果用我為宰相,奪取吳國如同取囊中之物。”
  [50]庚子,幽州言契丹寇邊,命齊州防禦使安審通将兵禦之。
  [50]庚子(十六日),幽州方面報告說契丹人侵犯邊境,後唐帝命令齊州防禦使安審通率兵抵禦。
  [51]九月,壬戌,孟知祥置左、右飛棹兵六營,凡六千人,分戍濱江諸州,習水戰以備夔、峽。
  [51]九月,壬戌(初八),孟知祥設置了左、右飛棹兵六個營,共有六千人,分别戍守在沿江諸州,熟習水上作戰,來防備夔、峽。
  [52]癸酉,盧龍節度使李紹斌請複姓趙,從之,仍賜名德鈞。德鈞養子延壽尚帝女興平公主,故德鈞尤蒙寵任。延壽本令劉之子也。
  [52]癸酉(十九日),盧龍節度使李紹斌請求恢複姓趙,後唐帝答應了他的請求,并且賜他名字叫德鈞。趙德鈞的養子延壽娶了皇帝的女兒興平公主,所以趙德鈞更加蒙受寵任。延壽本來是縣縣令劉的兒子。
  [53]加楚王殷守尚書令。
  [53]加封楚王馬殷守尚書令。
  [54]契丹述律後愛中子德光,欲立之,至西樓,命與突欲俱乘馬立帳前,謂諸酋長曰:“二子吾皆愛之,莫知所立,汝曹擇可立者執其辔。”酋長知其意,争執德光辔歡躍曰:“願事元帥太子。”後曰:“衆之所欲,吾安敢違。”遂立之為天皇王。突欲愠,帥數百騎欲奔唐,為邏者所遏;述律後不罪,遣歸東丹。天皇王尊述律後為太後,國事皆決焉。太後複納其侄為天皇王後。天皇天性孝謹,母病不食亦不食,侍于母前應對或不稱旨,母揚眉視之,辄懼而趨避,非複召不敢見也。以韓延徽為政事令。聽姚坤歸複命,遣其臣阿思沒骨餒來告哀。
  [54]契丹述律後喜歡中子德光,想立他為契丹主。到了西樓,讓他和突欲一起騎着馬立在帳前,然後她對各位酋長說:“這兩個兒子我都很喜歡,不知道該立那個為契丹主,你們選擇一個可以立為契丹主的,然後拉住他的馬缰繩。”酋長們知道她的心思,都争着去拉德光的馬缰繩,并高興跳着說:“願意侍奉元帥太子。”述律後說:“大家的願望,我怎麼敢違背。”于是立德光為天皇天。突破心中不平,率幾百騎兵想投奔後唐,被巡邏的人所阻止。述律後沒有治他罪,隻是把他遣送回東丹。天皇王尊述律後為太後,國家大事都由她來決定。太後又接納她的侄女為天皇王後。天皇王的性情謹慎孝順,他的母親得病後不能吃飲,他也不吃飲,天天侍奉在母親的身邊,應對母親有時不符合她的意思,母親睜大眼睛看他時,就害怕得快步避開,不再叫他回來他就不敢再進來見太後。任命韓延徽為政事令,同意姚坤回歸後唐國複命,并派遣他的大臣阿思沒骨餒來後唐國告訴契丹主去世的消息。
  [55]壬午,賜李繼名從。
  [55]壬午(二十八日),後唐帝賜李繼名從。
  [56]冬,十月,甲申朔,初賜文武官春冬衣。
  [56]冬季,十月,甲申朔(初一),開始賞賜文武官員春天和冬天穿的衣服。
  [57]昭武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延翰,驕淫殘暴,己醜,自稱大閩國王。立宮殿,置百官,威儀文物皆仿天子之制,群下稱之曰殿下。赦境内,追尊其父審知曰昭武王。
  [57]昭武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延翰驕淫殘暴,己醜(初六),自稱大閩國王。修建宮殿,設置百官,禮儀細節以及禮樂典章制度都效仿天子,臣下稱他為殿下。赦免境内的罪犯,追尊其父親王審知為昭武王。
  [58]靜難節度使毛璋,驕僭不法,訓卒繕兵,有跋扈之志,诏以颍州團練使李承約為節度副使以察之。壬辰,徙璋為昭義節度使。璋欲不奉诏,承約與觀察判官長安邊蔚從容說谕,久之,乃肯受代。
  [58]靜難節度使毛璋驕橫不遵守法度,他訓練士卒,修繕武器,專橫暴,欺上壓下。後唐帝下诏,任命颍州團練使李承約為節度副使去監察他。壬辰(初九),調毛璋任昭義節度使。毛璋想不執行後唐帝的命令,李承業和觀察判官長安人邊蔚從容勸說,很長時間,他才肯接受替代去任昭義節度使。
  [59]庚子,幽州奏契丹盧龍節度使盧文進來奔。初,文進為契丹守平州,帝即位,遣間使說之,以易代之後,無複嫌怨。文進所部皆華人,思歸,乃殺契丹戍平州者,帥其衆十餘萬、車帳八千乘來奔。
  [59]庚子(十七日),幽州奏告契丹盧龍節度使盧文進來投奔。當初,盧文進為契丹鎮守平州,後唐帝即位以後,派遣密使去勸說他,因為是換代以後,所以也就沒有什麼疑忌和怨恨。盧文進的軍隊都是漢族人,想回家鄉,于是殺死了契丹派往戍守平州的人,并率領他的十多萬士卒、八千多輛車帳投奔來。
  [60]初,魏王繼岌、郭崇韬率蜀中富民輸犒賞錢五百萬缗,聽以金銀缯帛充,晝夜督責,有自殺者,給軍之馀,猶二百萬缗。于是,任圜判三司,知成都富饒,遣鹽鐵判官、太仆卿趙季良為孟知祥官告國信兼三川都制置轉運使。甲辰,季良至成都,蜀人欲皆不與,知祥曰:“府庫他人所聚,輸之可也。州縣租稅,以贍鎮兵十萬,決不可得。”季良但發庫物,不敢複言制置轉運職事矣。
  [60]當初,魏王李繼岌、郭崇韬計算蜀中富裕的百姓們應當交納犒賞錢五百萬缗,任憑他們用金銀缯帛來充當,晝夜督促他們上交,有的人被逼自殺。除供給軍隊需要外還剩下兩萬缗。到這個時候,任圜判官三司,知道成都富饒,派遣鹽鐵判官、太仆卿趙季良入蜀給孟知祥送去加封侍中的符節文書,并使季良兼任三川都制置轉運使。甲辰(二十一日),趙季良到達成都。蜀人打算什麼都不給,孟知祥說:“府庫的錢财是别人收集來的,交出去是可以的。州縣收上來的租稅,是用來贍養十萬鎮兵的,決不可給。”因此趙季良隻拿走府庫裡的東西,不敢再說制置轉運的事。
  安重誨以知祥及東川節度使董璋皆據險要,擁強兵,恐久而難制;又知祥乃莊宗近姻,陰欲圖之。客省使、泗州防禦使李嚴自請為西川監軍,必能制知祥;己酉,以嚴為西川都監,文思使太原朱弘昭為東川副使。李嚴母賢明,謂嚴曰:“汝前啟滅蜀之謀,今日再往,必以死報蜀人矣。”
  安重誨認為孟知祥和東川節度使董璋都占據了險要的地方,并且擁有強大的軍隊,恐怕時間長了就難以控制。況且孟知祥又是莊宗較近的姻親,因此想偷偷把他殺死。客省使、泗州防禦使李嚴自己請求出任西川監軍,一定能夠控制孟知祥。己酉(二十六日),後唐帝任命李嚴為西川都監,任命文思使太原人朱弘昭為東川節度副使。李嚴的母親很賢明,她對李嚴說:“你先前出謀劃策消滅蜀國,今日再去那裡,一定會以死來報答蜀國人民的。”
  [61]舊制,吏部給告身,先責其人輸朱膠绫軸錢。喪亂以來,貧者但受敕牒,多不取告身。十一月,甲戌,吏部侍郎劉嶽上言:“告身有褒貶訓戒之辭,豈可使其人初不之睹!”敕文班丞、郎、給、谏,武班大将軍以上,宜賜告身。其後執政議,以為朱膠绫軸,厥費無多,朝廷受以官祿,何惜小費!乃奏:“凡除官者更不輸錢,皆賜告身。”當是時,所除正員官之外,其餘試銜、帖号止以寵激軍中将校而已,及長興以後,所除浸多,乃至軍中卒伍,使、州、鎮、戍胥吏,皆得銀青階及憲官,歲賜告身以萬數矣。
  [61]按舊的規定:吏部發委任官職的憑證時,先要求任職人交朱膠绫軸錢。喪亂以來,貧窮的人隻接受皇帝發的任職命令,多數人不拿吏部發的任職憑證。十一月,甲戌(二十一日),吏部侍郎劉嶽上書說:“任職憑證上有褒貶訓誡的話,哪裡能讓人初任職就不看呢?”于是後唐帝下命令文官尚書左右丞及二十四曹郎、給事中、谏議大夫,武官大将軍以上,應當賜給他們任職憑證。在這以後,主管這一事務的人們又議論,認為朱膠绫軸費用不多,朝廷既然已經授予他們官祿,為什麼還吝惜這些小費呢?于是上奏後唐帝:“凡是拜官授職的人改為不交錢,都賜給任職憑證。”在這個時候,除了賜給新任的正員官之外,其餘如試銜、帖号隻賜給特别寵愛的軍中将校而已。到了長興以後,所授予的官越來越多,甚至軍中卒伍,使、州、鎮、戍中的小吏,都得到了銀印青绶,級别接近了禦史台官,每年賜給的任職憑證數以萬計。
  [62]閩王延翰蔑棄兄弟,襲位才逾月,出其弟延鈞為泉州刺史。延翰多取民女以充後庭,采擇不已。延鈞上書極谏,延翰怒,由是有隙。父審知養子延禀為建州刺史,延翰與書使之采擇,延禀複書不遜,亦有隙。十二月,延禀、延鈞合兵襲福州。延禀順流先至,福州指揮使陳陶帥衆拒之,兵敗,陶自殺。是夜,延禀帥壯士百餘人趣西門,梯城而入,執守門者,發庫取兵仗。及寝門,延翰驚匿别室;辛卯旦,延禀執之,暴其罪惡,且稱延翰與妻崔氏共弑先王,告谕吏民,斬于紫宸門外。是日,延鈞至城南,延禀開門納之,推延鈞為威武留後。
  [62]閩王王延翰輕視欺侮他的兄弟,繼承王位才一個多月,讓他的弟弟王延鈞以出任泉州刺史。王延翰選取了很多民女來充實他的後宮,無止境地到處選取。王延鈞上書極言相勸,王延翰非常生氣,因此兩個人有了嫌隙。他的父親王審知的養子王延禀任建州刺史,王延翰給他寫信讓他幫助選取宮女,王延禀回信很不客氣,因此他們之間也有了矛盾。十二月,王延禀、王延鈞聯合襲擊福州。王延禀順流而下先到福州,福州指揮使陳陶率兵抵抗,陳陶戰敗自殺。這天黑夜,王延禀率領一百多壯士直奔福州西門,踩着梯子進入城内,把看守大門的人抓了起來,打開兵庫,取出武器。到了寝門時,王延翰吓得藏匿在别的房間裡。辛卯(初八)晨,王延禀抓獲了王延翰,把他的罪惡公布于衆,而且說王延翰和他的妻子崔氏共同殺害了先王,并把這些告訴了官吏百姓們,然後在紫宸門外斬殺了他。這一天,王延鈞到達城南,王延禀打開城門讓他進去,并勝尊崇王延鈞為威武留後。
  [63]癸巳,以盧文進為義成節度使、同平章事。
  [63]癸巳(初十),後唐帝任命盧文進為義成節度使、同平章事。
  [64]庚子,以皇子從榮為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
  [64]庚子(十七日),任命皇子李從榮為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
  [65]趙季良等運蜀金帛十億至洛陽,時朝廷方匮乏,賴此以濟。
  [65]趙季良等從蜀中運回十億金帛到達洛陽,當時朝廷正錢财匮乏,全靠這些金帛接濟。
  [66]是歲,吳越王以中國喪亂,朝命不通,心元寶正;其後複通中國,乃諱而不稱。
  [66]這一年,吳越王錢認為中原喪亂,朝廷的命令也通不下去,于是改年号為寶正。其後又和中原來往,也就避諱而不用這個年号了。
二年(丁亥、927)
二年(丁亥,公元927年)
  [1]春,正月,癸醜朔,帝更名。
  [1]春季,正月,癸醜朔(初一),後唐帝更改名字叫。
  [2]孟知祥聞李嚴來監其軍,惡之;或請奏止之,知祥曰:“何必然,吾有以待之。”遣吏至綿、劍迎候。會武信節度使李紹文卒,知祥自言嘗受密诏許便宜從事,壬戌,以西川節度副使、内外馬步軍都指揮使李敬周為遂州留後,趣之上道,然後表聞。嚴先遣使至成都,知祥自以于嚴有舊恩,冀其懼而自回,乃盛陳甲兵以示之,嚴不以為意。
  [2]孟知祥聽說李嚴來監督他的軍隊,因此很憎恨他。有人請求上奏後唐帝阻止他來,孟知祥說:“何必這樣呢,我有對付他的辦法。”于是派遣官吏到綿州、劍州去迎候他。正好遇上武信節度使李紹文去世,孟知祥自稱他曾接受過莊宗皇帝的秘密诏令,允許他見機行事。壬戌(初十),任命西川節度副使、内外馬步軍都指揮使李敬周為遂州留後,并催促他上路赴任,然後才上表告訴後唐帝。李嚴事先派遣使者到達成都,孟知祥自認為對李嚴有舊恩,希望他懼怕而自己返回,于是陣列重兵給李嚴看,李嚴卻不介意。
  [3]安重誨以孔循少侍宮禁,謂其谙練故事,知朝士行能,多聽其言。豆盧革、韋說既得罪,朝廷議置相,循意不欲用河北人,先已薦鄭珏,又薦太常卿崔協。任圜欲用禦史大夫李琪;鄭珏素惡琪,故循力沮之,謂重誨曰:“李琪非無文學,但不廉耳。宰相但得端重有器度者,足以儀刑多士矣。他日議于上前,上問誰可相者,重誨以協對。圜曰:“重誨未悉朝中人物,為人所賣。協雖名家,識字甚少。臣既以不學忝相位,柰何更益以協,為天下笑乎!”上曰:“宰相重任,卿輩更審議之。吾在河東時見馮書記多才博學,與物無競,此可相矣。”既退,孔循不揖,拂衣徑去,曰:“天下事一則任圜,二則任圜,圜何者!使崔協暴死則已,不死會須相之。”因稱疾不朝者數日,上使重誨谕之,方入。重誨私謂圜曰:“今方乏人,協且備員,可乎?”圜曰:“明公舍李琪而相崔協,是猶棄蘇合之丸,取蜣之轉也。”循與重誨共事,日短琪而譽協,癸亥,竟以端明殿學幹馮道及崔協并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協,之曾孫也。
  [3]安重誨認為孔循從小在宮廷裡侍奉,明白熟習朝廷裡過去的典章制度,也知道朝廷官員的品行才能,所以好多事情都聽他的話。豆盧革、韋說獲罪以後,朝廷商議設立宰相,孔循的意見是不想起用河北人,一開始推薦鄭珏,後又推薦太常卿崔協。任圜想起用禦史大夫李琪。鄭珏平素就恨李琪,所以孔循極力阻止他,于是對安重誨說:“李琪不是沒有文才,隻是有點不廉潔。宰相隻能用端重有器度的人,這樣才足以成為朝廷百官的典範。”有一天在後唐帝面議論這件事,後唐帝問誰可以任宰相,安重誨回答說是崔協。任圜說:“安重誨不熟習朝中人員,被人所收買。崔協雖然是名家,但認識的字很少。我已經是因為沒有學問而忝列相位,怎麼可以再增加一個崔協而被天下人笑話呢?”後唐帝說:“宰相是個重要的職位,你們再重新商議一下。我在河東時見書記馮道多才博學,與世無争,這個人可以任宰相。”退堂時,孔循沒給後唐帝行禮,一甩衣服就走了,還說:“天下的事情一也是任圜,二也是任圜,任圜是個什麼人!假使崔協突然死去那也就算了,如果死不了必須讓他當宰相。”因此他好幾天稱病不上朝,後唐帝派安重誨去給他說明情況,他才上了朝,安生誨私下對任圜說:“現在正缺人,崔協暫且作備選人員,可以嗎?”任圜說:“您抛棄李琪而使崔協為宰相,這就好像抛棄了蘇合香丸,選取屎殼螂推的糞球。”孔循和安重誨在一起處理政事,每天都說李琪的壞話而說崔協的好話。癸亥(十一日),終于任命端明殿學士馮道和崔協一起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協是崔的曾孫子。
  [4]戊辰,王延禀還建州,王延鈞送之,将别,謂延鈞曰:“善守先人基業,勿煩老兄再下!”延鈞遜謝甚恭而色變。
  [4]戊辰(十六日),王延禀準備回建州,王延鈞給他送行,将要分别的時候。王延禀對王延鈞說:“要好好地守住先人事業的根基,不要麻煩我再來!”王延鈞十分恭敬謙遜地謝過王延禀,臉色都變了。
  [5]庚午,初令天下長吏每旬親引慮系囚。
  [5]庚午(十八日),開始命令天下長吏每隔十天要親自訊視記錄囚徒的罪狀。
  [6]孟知祥禮遇李嚴甚厚,一日谒知祥,知祥謂曰:“公前奉使王衍,歸而請兵伐蜀,莊宗用公言,遂緻兩國俱亡。今公複來,蜀人懼矣。且天下皆廢監軍,公獨來監吾軍,何也?”嚴惶怖求哀,知祥曰:“衆怒不可遏也。”遂揖下,斬之。又召左廂馬步都虞候丁知俊,知俊大懼,知祥指嚴屍謂曰:“昔嚴奉使,汝為之副,然則故人也,為我瘗之。”因誣奏:“嚴詐宣口敕,雲代臣赴阙,又擅許将士優賞,臣辄已誅之。”
  [6]孟知祥對李嚴的禮節待遇都十分優厚,有一天,李嚴去拜見孟知祥,孟知祥對他說:“你從前奉诏出使見了王衍,回去以後又請求出兵讨伐蜀國,莊宗聽了你的話,緻使兩國都滅亡。今天你又來到這裡,蜀中的人感到十分害怕。況且天下都已經廢掉了監軍,你單獨來監督我軍,這是為什麼呢?”李嚴聽後十分恐懼,苦苦哀求。孟知祥說:“大家怒不可遏。”于是把他斬殺了。孟知祥又召見左廂馬步都虞候丁知俊,丁知俊感到十分恐懼,孟知祥指着李嚴的屍體對他說:“過去李嚴出使蜀國,你是他的副手,你們是故舊,你替我把他埋葬了。”因此向後唐帝誣奏說:“李嚴假宣陛下的口頭敕令,說是代替我,讓我到陛下那裡。他又擅自允許将士優待獎賞,我已經把他誅殺了。”
  内八作使楊令芝以事入蜀,至鹿頭關,聞嚴死,奔還。朱弘昭在東川,聞之,亦懼,謀歸洛;會有軍事,董璋使之入奏,弘昭僞辭然後行,由是得免。
  内八作使楊令芝因事去蜀中,到鹿頭關,聽說李嚴已被殺死,就逃奔回來。東川副使朱弘昭聽到李嚴被殺也很害怕,謀劃回洛陽。正好這時有軍事行動,董璋派他回去奏告後唐帝,朱弘昭說了些假意推辭的話然後啟程,因此得以免死。
  [7]癸酉,以皇子從厚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榮聞之,不悅。
  [7]癸酉(二十一日),任命皇子李從厚為同平章事,充任河南尹,判管六軍諸衛事。李從榮聽說後很不高興。
  [8]己卯,加樞密使安重誨兼侍中,孔循同平章事。
  [8]己卯(二十七日),加封樞密使安重誨兼任侍中,孔循為同平章事。
  [9]吳馬軍都指揮使柴再用戎服入朝,禦史彈之,再用恃功不服。侍中徐知诰陽于便殿誤通起居,退而自劾,吳王優诏不問,知诰固請奪一月俸;由是中外肅然。
  [9]吳國馬軍都指揮使柴再用全副武裝進入朝廷,禦史彈劾他,柴再用依仗有戰功而不服氣。侍中徐知诰故意在吳王休息的别殿請安,退下去以後他自己彈劾自己,吳王下優待诏書,不予追問,徐知诰堅決請求扣去一個月的奉祿。因此朝廷内外得到整肅。
  [10]契丹改元天顯,葬其主阿保機于木葉山。述律太後左右有桀黠者,後辄謂曰:“為我達語于先帝!”至墓所則殺之,前後所殺以百數。最後,平州人趙思溫當往,思溫不行,後曰:“汝事先帝嘗親近,何為不行?”對曰:“親近莫如後,後行,臣則繼之。”後曰:“吾非不欲從先帝于地下也,顧嗣子幼弱,國家無主,不得往耳。”乃斷一腕,令置墓中。思溫亦得免。
  [10]契丹改年号為天顯,在木葉山安葬了契丹主阿保機。述律太後的左右人中有兇暴狡詐的人,太後對他們說:“替我向先帝傳話。”到了先帝的墓地就把他殺了,先後共殺死一百多人。最後平州人趙思溫也當前往,趙思溫不去。太後說:“你侍奉先帝時非常親近,為什麼現在不去呢?”趙思溫回答說:“我親近不如太後,太後去,我就跟着你。”太後說:“我不是不想跟随先帝到地下,隻是看到兒子幼弱,國家又沒有君主,所以不能前往。”于是砍下一隻手腕,命令他放在墓中。趙思溫也因此免于一死。
  [11]帝以冀州刺史烏震三将兵運糧入幽州,二月,戊子,以震為河北道副招讨,領甯國節度使,屯盧台軍。代泰甯節度使、同平章事房知溫歸兖州。
  [11]後唐帝派冀州刺史烏震三次率兵護運糧食到幽州。二月,戊子(初七),任命烏震為河北道招讨,兼領甯國節度使,駐紮在盧台軍。代理泰甯節度使、同平章事房知溫回兖州。
  [12]庚寅,以保義節度使石敬瑭兼六軍諸衛副使。
  [12]庚寅(初九),任命保義節度使石敬瑭兼任六軍諸衛副使。
  [13]丙申,以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為景州刺史,既至,遣使族誅之。
  [13]丙申(十五日),任命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為景州刺史,等他到任,派遣使者把他全家誅殺了。
  [14]高季興既得三州,請朝廷不除刺史,自以子弟為之,不許。及夔州刺史潘炕罷官,季興辄遣兵突入州城,殺戍兵而據之。朝廷除奉聖指揮使西方邺為刺史,不受;又遣兵襲涪州,不克。魏王繼岌遣押牙韓珙等部送蜀珍貨金帛四十萬,浮江而下,季興殺珙等于峽口,盡掠取之,朝廷诘之,對曰:“珙等舟行下峽,涉數千裡,欲知覆溺之故,自宜按問水神。”帝怒,壬寅,制削奪季興官爵,以山南東道節度使劉訓為南面招讨使、知荊南行府事,忠武節度使夏魯奇為副招讨使,将步騎四萬讨之。東川節度使董璋充東南面招讨使,新夔州刺史西方邺副之,将蜀兵下峽;仍會湖南軍三面進攻。
  [14]高季興得到三州,請求朝廷不要任命刺史,自己派子弟去充當,後唐帝沒有答應。夔州刺史潘炕罷官時,高季興派兵突然進入夔州城,殺死戍守的士兵,并占據了這個地方。後唐任命原奉聖指揮使西方邺為夔州刺史,高季興不接受。高季興又派兵襲擊涪州,沒有攻下來。魏王李繼岌派遣押牙韓珙等部給朝廷送蜀中的珍寶貨物金帛四十萬,順江而下,高季興在峽口殺死韓珙等,全部強奪了這些珍寶貨物。後唐責問高季興,高季興回答說:“韓珙等率領的船隊下行到峽口時,已經在水上行走了數千裡,要想知道翻船淹死的原故,應該自己去詢問水神。”後唐帝聽了非常生氣,壬寅(二十一日),下令剝奪了高季興的官爵,任命山南東道節度使劉訓為南面招讨使、知荊南行府事。任命忠武節度使夏魯奇為副招讨使,率領四萬步兵騎兵去讨伐。東川節度使董璋充任東南面招讨使,新任夔州刺史西方邺為東南面副招讨使,率領蜀中的部隊下行到三峽,并且會合湖南軍隊,三面向高季興發起進攻。
  [15]三月,甲寅,以李敬周為武信留後。
  [15]三月,甲寅(初三),任命李敬周為武信留後。
  [16]丙辰,初置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