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後晉紀二
起強圉作噩,盡著雍閹茂,凡二年。
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上之下天福二年(丁酉,公元九三七年)
春,正月,乙卯,日有食之。
诏以前北面招收指揮使安重榮為成德節度使,以秘瓊為齊州防禦使。遣引進使王景崇谕瓊以利害。重榮與契丹将趙思溫偕如鎮州,瓊不敢拒命。丙辰,重榮奏已視事。景崇,邢州人也。
契丹以幽州為南京。
李崧、呂琦逃匿于伊阙民間。帝以始鎮河東,崧有力焉,德之;亦不責琦。乙醜,以琦為秘書監;丙寅,以崧為兵部侍郎、判戶部。
初,天雄節度使兼中書令範延光微時,有術士張生語之雲:“必為将相。”延光既貴,信重之。延光嘗夢蛇自臍入腹,以問張生,張生曰:“蛇者龍也,帝王之兆。”延光由是有非望之志。唐潞王素與延光善,及趙德鈞敗,延光自遼州引兵還魏州,雖奉表請降,内不自安,以書潛結秘瓊,欲與之為亂。瓊受其書不報,延光恨之。瓊将之齊,過魏境,延光欲滅口,且利其貨,遣兵邀之于夏津,殺之。丁卯,延光奏稱夏津捕盜兵誤殺瓊;帝不問。
戊寅,以李崧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充樞密使,桑維翰兼樞密使。時晉新得天下,籓鎮多未服從;或雖服從,反仄不安。兵火之馀,府庫殚竭,民間困窮,而契丹征求無厭。維翰勸帝推誠棄怨以撫籓鎮,卑辭厚禮以奉契丹,訓卒繕兵以修武備,務農桑以實倉廪,通商賈以豐貨财。數年之間,中國稍安。
吳太子琏納齊王知诰女為妃。知诰始建太廟、社稷,改金陵為江甯府,牙城曰宮城,廳堂曰殿;以左、右司馬宋齊丘、徐玠為左、右丞相,馬步判官周宗、内樞判官黟人周廷玉為内樞使。自馀百官皆如吳朝之制。置騎兵八軍,步兵九軍。
二月,吳主以盧文進為宣武節度使,兼侍中。
戊子,吳主使宜陽王璪如西都,冊命齊王;王受冊,赦境内。冊王妃曰王後。
吳越王元瓘之弟順化節度使、同平章事元珦獲罪于元瓘,廢為庶人。
契丹主自上黨歸,過雲州,大同節度使沙彥旬出迎,契丹主留之,不使還鎮。節度判官吳巒在城中,謂其衆曰:“吾屬禮義之俗,安可臣于夷狄乎!”衆推巒領州事,閉城不受契丹之命,契丹攻之,不克。應州馬軍都指揮使金城郭崇威亦恥臣契丹,挺身南歸。契丹主過新州,命威塞節度使翟璋斂犒軍錢十萬缗。初,契丹主阿保機強盛,室韋、奚、皆役屬焉,奚王去諸苦契丹貪虐,帥其衆西徙妫州,依劉仁恭父子,号西奚。去諸卒,子掃刺立。唐莊宗滅劉守光,賜掃刺姓李名紹威。紹威娶契丹逐不魯之姊。逐不魯獲罪于契丹,奔紹威,紹威納之;契丹怒,攻之,不克。紹威卒,子拽剌立。及契丹主德光自上黨北還,拽剌迎降,時逐不魯亦卒,契丹主曰:“汝誠無罪,掃剌、逐不魯負我。”皆命發其骨,硙而揚之。諸奚畏契丹之虐,多逃叛。契丹主勞翟璋曰:“當為汝除代,令汝南歸。”己亥,璋表乞征詣阙。既而契丹遣璋将兵讨叛奚、攻雲州,有功,留不遣璋,璋郁郁而卒。張厲自契丹逃歸,為追騎所獲,契丹主責之曰:“何故舍我去?”對曰:“臣華人,飲食衣服皆不與此同,生不如死,願早就戮。”契丹主顧通事高彥英曰:“吾常戒汝善遇此人,何故使之失所而亡去?若失之,安可複得邪!”笞彥英而謝厲。厲事契丹主甚忠直,遇事辄言,無所隐避,契丹主甚重之。
初,吳越王镠少子元術數有軍功,镠賜之兵仗。及吳越王元瓘立,元珪為土客馬步軍都指揮使、靜江節度使,兼中書令,恃恩驕橫,增置兵仗至數千,國人多附之。元瓘忌之,使人諷元珪請輸兵仗,出判溫州,元珪不從。銅官廟吏告元瓘遣親信禱神,求主吳越江山;又為蠟丸從水窦出入,與兄元珦謀議。三月,戊午,元瓘遣使者召元術宴宮中,既至,左右稱元珪有刃墜于懷袖,即格殺之;并殺元珦。元瓘欲按諸将吏與元珦、元珪交通者,其子仁俊谏曰:“昔光武克王郎,曹公破袁紹,皆焚其書疏以安反側,今宜效之。”元瓘從之。
或得唐潞王膂及髀骨獻之,庚申,诏以王禮葬于徽陵南。
帝遣使詣蜀告即位,且叙姻好;蜀主複書,用敵國禮。
範延光聚卒繕兵,悉召巡内刺史集魏州,将作亂。會帝謀徙都大梁,桑維翰曰:“大梁北控燕、趙,南通江、淮,水陸都會,資用富饒。今延光反形已露,大梁距魏不過十驿,彼若有變,大軍尋至,所謂疾雷不及掩耳也。”丙寅,下诏,托以洛陽漕運有阙,東巡汴州。
吳徐知诰立子景通為王太子,固辭不受。追尊考忠武王溫曰太祖武王,妣明德太妃李氏曰王太後。壬申,更名诰。
庚辰,帝發洛陽,留前朔方節度使張從賓為東都巡檢使。
漢主以疾愈,大赦。
交州将皎公羨殺安南節度使楊廷藝而代之。
夏,四月,丙戌,帝至汴州;丁亥,大赦。
吳越王元瓘複建國,如同光故事。丙申,赦境内,立其子弘僔為世子。以曹仲達、沈崧、皮光業為丞相,鎮海節度判官林鼎掌教令。
丁酉,加宣武節度使楊光遠兼侍中。
閩主作紫微宮,飾以水晶,土木之盛倍于寶皇宮。又遣使散詣諸州,伺人隐慝。
五月,吳徐诰用宋齊丘策,欲結契丹以取中國,遣使以美女、珍玩泛海修好,契丹主亦遣使報之。
丙辰,敕權署汴州牙城曰大甯宮。
壬申,進範延光爵臨清郡王,以安其意。
追尊四代考妣為帝後。己卯,诏太社所藏唐室罪人首聽親舊收葬。初,武衛上将軍婁繼英嘗事梁均王,為内諸司使,至是,請其首而葬之。
六月,吳諸道副都統徐景遷卒。
範延光素以軍府之政委元随左都押牙孫銳,銳恃恩專橫,符奏有不如意者,對延光手裂之。會延光病經旬,銳密召澶州刺史馮晖,與之合謀逼延光反;延光亦思張生之言,遂從之。甲午,六宅使張言奉使魏州還,言延光反狀;義成節度使符彥饒奏延光遣兵渡河,焚草市;诏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昭信節度使白奉進将千五百騎屯白馬津以備之。奉進,雲州人也。丁酉,以東都巡檢使張從賓為魏府西南面都部署。戊戌,遣侍衛都軍使楊光遠将步騎一萬屯滑州。己亥,遣護聖都指揮使杜重威将兵屯衛州。重威,朔州人也,尚帝妹樂平長公主。範延光以馮晖為都部署,孫銳為兵馬都監,将步騎二萬循河西抵黎陽口。辛醜,楊光遠奏引兵逾胡梁渡。
以翰林學士、禮部侍郎和凝為端明殿學士。凝署其門,不通賓客。前耀州團練推官襄邑張誼緻書于凝,以為“切近之職為天子耳目,宜知四方利病,奈何拒絕賓客!雖安身為便,如負國何!”凝奇之,薦于桑維翰,未幾,除左拾遺。誼上言:“北狄有援立之功,宜外敦信好,内謹邊備,不可自逸,以啟戎心。”帝深然之。
契丹攻雲州,半歲不能下。吳巒遣使間道奉表求救,帝為之緻書契丹主請之,契丹主乃命翟璋解圍去。帝召巒歸,以為武甯節度副使。
丁未,以侍衛使光遠為魏府四面都部署,張從賓為副部署兼諸軍都虞侯,昭義節度使高行周将本軍屯相州,為魏府西面都部署。軍士郭威舊隸劉知遠,當從楊光遠北征,白知遠乞留。人問其故,威曰:“楊公有奸詐之才,無英雄之氣,得我何用?能用我者其劉公乎!”
诏張從賓發河南兵數千人擊範延光。延光使人誘從賓,從賓遂與之同反,殺皇子河陽節度使重信,使上将軍張繼祚知河陽留後。繼祚,全義之子也。從賓又引兵入洛陽,殺皇子權東都留守重乂,以東都副留守、都巡檢使張延播知河南府事。從賓取内庫錢帛以賞部兵,留守判官李遐不與,兵衆殺之。從賓引兵東扼汜水關,将逼汴州。诏奉國都指揮使侯益帥益兵五千會杜重威讨張從賓;又诏宣徽使劉處讓自黎陽分兵讨之。時羽檄縱橫,從官在大梁者無不恟懼,獨桑維翰從容指畫軍事,神色自若,接對賓客,不改常度,衆心差安。
方士言于閩主,雲有白龍夜見螺峰;閩主作白龍寺。時百役繁興,用度不足,閩主謂吏部侍郎、判三司候官蔡守蒙曰:“聞有司除官皆受賂,有諸?”對曰:“浮言無足信也。”閩主曰:“朕知之久矣,今以委卿,擇賢而授,不肖及罔冒者勿拒,第令納賂,籍而獻之。”守蒙素廉,以為不可;閩主怒,守蒙懼而從之。自是除官但以貨多寡為差。閩主又以空名堂牒使醫工陳究賣官于外,專務聚斂,無有盈厭。又诏民有隐年者杖背,隐口者死,逃亡者族。果菜雞豚,皆重征之。
秋,七月,張從賓攻汜水,殺巡檢使宋廷浩。帝戎服,嚴輕騎,将奔晉陽以避之。桑維翰叩頭苦谏曰:“賊鋒雖盛,勢不能久,請少待之,不可輕動。”帝乃止。
範延光遣使以蠟丸招誘失職者,右武衛上将軍婁繼英、右衛大将軍尹晖在大梁,溫韬之子延浚、延沼、延衮居許州,皆應之。延光令延浚兄弟取許州,聚徒已及千人。繼英、晖事洩,皆出走,壬子,敕以延光奸謀,誣污忠良,自今獲延光諜人,賞獲者,殺諜人,禁蠟書,勿以聞。晖将奔吳,為人所殺。繼英奔許州,依溫氏。忠武節度使苌從簡盛為之備,延浚等不得發,欲殺繼英以自明,延沼止之,遂同奔張從賓。繼英知其謀,勸從賓執三溫,皆斬之。
白奉進在滑州,軍士有夜掠者,捕之,獲五人;其三隸奉進,其二隸符彥饒,奉進皆斬之;彥饒以其不先白己,甚怒。明日,奉進從數騎詣彥饒謝,彥饒曰:“軍中各有部分,奈何取滑州軍士并斬之,殊無客主之義乎!”奉進曰:“軍士犯法,何有彼我!仆已引咎謝公,而公怒不解,豈非欲與延光同反邪!”拂衣而起,彥饒不留;帳下甲士大噪,擒奉進,殺之。從騎走出,大呼于外,諸軍争擐甲操兵,喧噪不可禁止。奉國左廂都指揮使馬萬惶惑不知所為,帥步兵欲從亂,遇右廂都指揮使盧順密帥部出營,厲聲謂萬曰:“符公擅殺白公,必與魏城通謀。此去行宮才二百裡,吾輩及軍士家屬皆在大梁,奈何不思報國,乃欲助亂,自求族滅乎!今日當共擒符公,送天子,立大功。軍士從命者賞,違命者誅,勿複疑也!”萬部兵尚有呼躍者,順密殺數人,衆莫敢動。萬不得已從之,與奉國都虞侯方太等共攻牙城,執彥饒,令太部送大梁。甲寅,敕斬彥饒于班荊館,其兄弟皆不問。
楊光遠自白臯引兵趣滑州,士卒聞滑州亂,欲推光遠為主。光遠曰:“天子豈汝輩販弄之物!晉陽之降出于窮迫,今若改圖,真反賊也!”其下乃不敢言。時魏、孟、滑三鎮繼叛,人情大震,帝問計于劉知遠,對曰:“帝者之興,自有天命。陛下昔在晉陽,糧不支五日,俄成大業。今天下已定,内有勁兵,北結強虜,鼠輩何能為乎!願陛下撫将相以恩,臣請戢士卒以威;恩威兼著,京邑自安,本根深固,則枝葉不傷矣。”知遠乃嚴設科禁,宿衛諸軍無敢犯者。有軍士盜紙錢一幞,主者擒之,左右請釋之,知遠曰:“吾誅其情,不計其直。”竟殺之。由是衆皆畏服。乙卯,以楊光遠為魏府行營都招讨使、兼知行府事,以昭義節度使高行周為河南尹、東京留守,以杜重威為昭義節度使、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以侯益為河陽節度使。帝以渭州奏事皆馬萬為首,擢萬為義成節度使。丙辰,以盧順密為果州團練使,方太為趙州刺史;既而知皆順密之功也,更以順密為昭義留後。馮晖、孫銳引兵至六明鎮,光遠引之渡河,半渡而擊之,晖、銳衆大敗,多溺死,斬首三千級,晖、銳走還魏。杜重威、侯益引兵至汜水,遇張從賓衆萬馀人,與戰,俘斬殆盡,遂克汜水。從賓走,乘馬渡河,溺死。獲其黨張延播、繼祚、婁繼英,送大梁,斬之,滅其族。史館修撰李濤上言,張全義有再造洛邑之功,乞免其族,乃止誅繼祚妻子。濤,回之族曾孫也。
诏東都留守司百官悉赴行在。
楊光遠奏知博州張晖舉城降。
安州威和指揮使王晖聞範延光作亂,殺安遠節度使周瑰,自領軍府,欲俟延光勝則附之,敗則渡江奔吳。帝遣右領軍上将軍李金全将千騎如安州巡檢,許赦王晖以為唐州刺史。
範延光知事不濟,歸罪于孫銳而族之,遣使奉表待罪,戊寅,楊光遠以聞,帝不許。
吳同平章事王令謀如金陵勸徐浩受禅,诰讓不受。
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恐王晖奔吳,遣行軍司馬張朏将兵會複州兵于要路邀之。晖大掠安州,将奔吳,部将胡進殺之。八月,癸巳,以狀聞。李金全至安州,将士之預于亂者數百人,金全說谕,悉遣詣阙;既而聞指揮使武彥和等數十人挾賄甚多,伏兵于野,執而斬之。彥和且死,呼曰:“王晖首惡,天子猶赦之;我輩脅從,何罪乎!”帝雖知金全之情,掩而不問。
吳曆陽公濛知吳将亡,甲午,殺守衛軍使王宏。宏子勒兵攻濛,濛射殺之。以德勝節度使周本吳之勳舊,引二騎詣廬州,欲依之。本聞濛至,将見之,其子弘祚固谏,本怒曰:“我家郎君來,何為不使我見!”弘祚合扉不聽本出,使人執濛于外,送江都。徐诰遣使稱诏殺濛于采石,追廢為悖逆庶人,絕屬籍。侍衛軍使郭悰殺濛妻子于和州,诰歸罪于悰,貶池州。
乙巳,赦張從賓、符彥饒、王晖之黨,未伏誅者皆不問。
梁、唐以來,士民奉使及俘掠在契丹者,悉遣使贖還其家。
吳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内樞使、忠武節度使王令謀老病無齒,或勸之緻仕,令謀曰:“齊王大事未畢,吾何敢自安!”疾亟,力勸徐诰受禅。是月,吳主下诏,禅位于齊。李德誠等複詣金陵帥百官勸進,宋齊丘不署表。九月,癸醜,令謀卒。
甲寅,以李金全為安遠節度使。
婁繼英未及葬梁均王而誅死,诏梁故臣右衛上将軍安崇阮與王故妃郭氏葬之。
丙寅,吳主命江夏王璘奉玺绶于齊。冬,十月,甲申,齊王诰即皇帝位于金陵,大赦,改元升元,國号唐。追尊太祖武王曰武皇帝。乙酉,遣右丞相玠奉冊詣吳主,稱受禅老臣诰謹拜稽首上皇帝尊号曰高尚思玄弘古讓皇,宮室、乘輿、服禦皆如故,宗廟、正朔、徽章、服色悉從吳制。丁亥,立徐知證為江王,徐知谔為饒王。以吳太子琏領平盧節度使、兼中書令,封弘農公。
唐主宴群臣于天泉閣,李德誠曰:“陛下應天順人,惟宋齊丘不樂。”因出齊丘止德誠勸進書,唐主執書不視,曰:“子嵩三十年舊交,必不相負。”齊丘頓首謝。己醜,唐主表讓皇改東都宮殿名,皆取于仙經。讓皇常服羽衣,習辟穀術。辛卯,吳宗室建安王珙等十二人皆降爵為公,而加官增邑。丙申,以吳同平章事張延翰及門下侍郎張居詠、中書侍郎李建勳并同平章事。讓皇以唐主上表,緻書辭之;唐主表謝而不改。丁酉,加宋齊丘大司徒。齊丘雖為左丞相,不預政事,心愠怼,聞制詞雲“布衣之交”,抗聲曰:“臣為布衣時,陛下為刺史;今日為天子,可不用老臣矣。”還家請罪,唐主手诏謝之,亦不改命。久之,齊丘不知所出,乃更上書請遷讓皇于它州,及斥遠吳太琏,絕其婚;唐主不從。乙巳,立王後宋氏為皇後。戊申,以諸道都統、判元帥府事景通為諸道副元帥、判六軍諸衛事、太尉、尚書令、吳王。
閩主命其弟威武節度使繼恭上表告嗣位于晉,且請置邸于都下。
十一月,乙卯,唐吳王景通更名璟。唐主賜楊畫家楊琏妃号永興公主;妃聞人呼公主則流涕而辭。戊午,唐主立其子景遂為吉王,景達為壽陽公;以景遂為侍中、東都留守、江都尹,帥留司百官赴東都。
戊辰,诏加吳越王元瓘天下兵馬副元帥,進封吳越國王。
安遠節度使李金全以親吏胡漢筠為中門使,軍府事一以委之。漢筠貪滑殘忍,聚斂無厭。帝聞之,以廉吏賈仁沼代之,且召漢筠,欲授以它職,庶保全功臣。漢筠大懼,始勸金全以異謀。乙亥,金全表漢筠病,未任行。金全故人龐令圖屢谏曰:“仁沼忠義之士,以代漢筠,所益多矣。”漢筠夜遣壯士逾垣滅令圖之族,又毒仁沼,舌爛而卒。漢筠與推官張緯相結,以谄惑金全,金全愛之彌笃。
十二月戊申,蜀大赦,改明年元曰明德。
诏加馬希範江南諸道都統,制置武平、靜江等軍事。
是歲,契丹改元會同,國号大遼,公卿庶官皆仿中國,參用中國人,以趙延壽為樞密使,尋兼政事令。
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上之下天福三年(戊戌,公元九三八年)
春,正月,己酉,日有食之。
唐德勝節度使兼中書令西平恭烈王周本以不能存吳,愧恨而卒。
丙寅,唐以侍中吉王景遂參判尚書都省。
蜀主以武信節度使、同平章事張業為左仆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樞密使,武泰節度使王處回兼武信節度使、同平章事。
二月,庚辰,左散騎常侍張允上《駁赦論》,以為:“帝王遇天災多肆赦,謂之修德。借有二人坐獄遇赦,則曲者幸免,直者銜冤,冤氣升聞,乃所以緻災,非所以弭災也。”诏褒之。帝樂聞谠言,诏百官各上封事,命使部尚書梁文矩等十人置詳定院以考之,無取者留中,可者行之。數月,應诏都無十人,乙未,複降禦劄趣之。
三月,丁醜,敕禁民作銅器。初,唐世天下鑄錢有三十六冶,喪亂以來,皆廢絕,錢日益耗,民多銷錢為銅器,故禁之。
中書舍人李詳上疏,以為“十年以來,赦令屢降,諸道職掌皆許推恩,而籓方薦論動逾數百,乃至藏典、書吏、優伶、奴仆,初命則至銀青階,被服皆紫袍象笏,名器僭濫,貴賤不分。請自今諸道主兵将校之外,節度州聽奏硃記大将以上十人,他州止聽奏都押牙、都虞候、孔目官,自馀但委本道量遷職名而已。”從之。
夏,四月,甲申,唐宋齊丘自陳丞相不應不豫政事,唐主答以省署未備。
吳讓皇固辭舊宮,屢請徙居;李德誠等亦亟以為言。五月,戊午,唐主改潤州牙城為丹楊宮,以李建勳為迎奉讓皇使。
楊光遠自恃擁重兵,頗幹預朝政,屢有抗奏,帝常屈意從之。庚申,以其子承祚為左威衛将軍,尚帝女長安公主,次子承信亦拜美官,寵冠當時。
壬戌,唐主以左宣威副統軍王輿為鎮海留後,客省使公孫圭為監軍使,親吏馬思讓為丹楊宮使,徙讓皇居丹楊宮。宋齊丘複自陳為左右所間,唐主大怒;齊丘歸第,白衣待罪。或曰:“齊丘舊臣,不宜以小過棄之。”唐主曰:“齊丘有才,不識大體。”乃命吳王璟持手诏召之。
六月,壬午,或獻毒酒方于唐主,唐主曰:“犯吾法者自有常刑,安用此為!”群臣争請改府寺州縣名有吳及楊者,留守判官楊嗣請更姓羊,徐玠曰:“陛下自應天順人,事非逆取,而谄邪之人專事改更,鹹非急務,不可從也。”唐主然之。
河南留守高行周奏修洛陽宮。丙戌,左谏議大夫薛融谏曰:“今宮室雖經焚毀,猶侈于帝堯之茅茨;所費雖寡,猶多于漢文之露台。況魏城未下,公私困窘,誠非陛下修宮館之日;請俟海内平甯,營之未晚。”上納其言,仍賜诏褒之。
己醜,金部郎中經鑄奏:“竊見鄉村浮戶,非不勤稼穑,非不樂安居,但以種木未盈十年,墾田未及三頃,似成生業,已為縣司收供徭役,責之重賦,威以嚴刑,故不免捐功舍業,更思他适。乞自今民墾田及五頃以上,三年外乃聽縣司徭役。”從之。
秋,七月,中書奏:“朝代雖殊,條制無異。請委官取明宗及清泰時敕,詳定可久行者編次之。”己酉,诏左谏議大夫薛融等詳定。
辛酉,敕作受命寶,以“受天明命,惟德允昌”為文。
八月,帝上尊号于契丹主及太後,戊寅,以馮道為太後冊禮使,左仆射劉煦為契丹主冊禮使,備鹵薄、儀仗、車辂,詣契丹行禮;契丹主大悅。帝事契丹甚謹,奉表稱臣,謂契丹主為“父皇帝”;每契丹使至,帝于别殿拜受诏敕。歲輸金帛三十萬之外,吉兇慶吊,歲時贈遺,玩好珍異,相繼于道。乃至應天太後、元帥太子、偉王、南、北二王、韓延徽、趙延壽等諸大臣皆有賂遺。小不如意,辄來責讓,帝常卑辭謝之。晉使者至契丹,契丹驕倨,多不遜語。使者還,以聞,朝野鹹以為恥,而帝事之曾無倦意,以是終帝之世,與契丹無隙。然所輸金帛不過數縣租賦,往往托以民困,不能滿數。其後契丹主屢止帝上表稱臣,但令為書稱“兒皇帝”,如家人禮。
初,契丹主既得幽州,命曰南京,以唐降将趙思溫為留守。思溫子延照在晉,帝以為祁州刺史。思溫密令延照言虜情終變,請以幽州内附;帝不許。
契丹遣使詣唐,宋齊丘勸唐主厚賄之,俟至淮北,潛遣人殺之,欲以間晉。
壬午,楊光遠奏前澶州刺史馮晖自廣晉城中出戰,因來降,言範延光食盡窮困;己醜,以晖為義成節度使。楊光遠攻廣晉,歲馀不下,帝以師老民疲,遣内職硃憲入城谕範延光,許移大籓,曰:“若降而殺汝,白日在上,吾無以享國。”延光謂節度副使李式曰:“主上重信,雲不死則不死矣。”乃撤守備,然猶遷延未決。宣徽南院使劉處讓複入谕之,延光意乃決。九月,乙巳朔,楊光遠送延光二子守圖、守英詣大梁。己酉,延光遣牙将奉表待罪。壬子,诏書至廣晉,延光帥其衆素服于牙門,使者宣诏釋之,硃憲,汴州人也。
契丹遣使如洛陽,取趙延壽妻唐燕國長公主以歸。
壬戌,唐太府卿趙可封請唐主複姓李,立唐宗廟。
庚午,楊光遠表乞入朝;命劉處讓權知天雄軍府事。己巳,制以範延光為天平節度使,仍賜鐵券,應廣晉城中将吏軍民今日以前罪皆釋不問;其張從賓、符彥饒馀黨及自官軍逃叛入城者,亦釋之。延光腹心将佐李式、孫漢威、薛霸皆除防禦、團練使、刺史,牙兵皆升為侍衛親軍。初,河陽行軍司馬李彥珣,邢州人也,父母在鄉裡,未嘗供饋。後與張從賓同反,從賓敗,奔廣晉,範延光以為步軍都監,使登城拒守。楊光遠訪獲其母,置城下以招之,彥王旬引弓射殺其母。延光既降,帝以彥珣為坊州刺史。近臣言彥珣殺母,殺母惡逆不可赦;帝曰:“赦令已行,不可改也。”乃遣之官。
臣光曰:治國家者固不可無信。然彥旬之惡,三靈所不容,晉高祖赦其叛君之愆,治其殺母之罪,何損于信哉!
辛未,以楊光遠為天雄節度使。
冬,十月,戊寅,契丹遣使奉寶冊,加帝尊号曰英武明義皇帝。
帝以大梁舟車所會,便于漕運,丙辰,建東京于汴州,複以汴州為開封府,以東都為西京,以西都為晉昌軍節度。帝遣兵部尚書王權使契丹謝尊号,權自以累世将相,恥之,謂人曰:“吾老矣,安能向穹廬屈膝!”乃辭以老疾。帝怒,戊子,權坐停官。
初,郭崇韬既死,宰相罕有兼樞密使者。帝即位,桑維翰、李崧兼之,宣徽使劉處讓及宦官皆不悅。楊光遠圍廣晉,處讓數以軍事銜命往來,光遠奏請多逾分,帝常依違,維翰獨以法裁折之。光遠對處讓有不平語,處讓曰:“是皆執政之意。”光遠由是怨執政。範延光降,光遠密表論執政過失;帝知其故而不得已,加維翰兵部尚書,崧工部尚書,皆罷其樞密使;以處讓為樞密使。
太常奏:“今建東京,而宗廟、社稷皆在西京,請遷置大梁。”敕旨:“且仍舊。”
戊戌,大赦。
楊延藝故将吳權自愛州舉兵攻皎公羨于交州,公羨遣使以賂求救于漢。漢主欲乘其亂而取之,以其子萬王弘操為靜海節度使,徙封交王,将兵救公羨,漢主自将屯于海門,為之聲援。漢主問策于崇文使蕭益,益曰:“今霖雨積旬,海道險遠,吳權桀黠,未可輕也。大軍當持重,多用鄉導,然後可進。”不聽。命弘操帥戰艦自白藤江趣交州。權已殺公羨,據交州,引兵逆戰,先于海口多植大弋,銳其首,冒之以鐵,遣輕舟乘潮挑戰而僞遁,弘操逐之,須臾潮落,漢艦皆礙鐵杙不得返,漢兵大敗,士卒覆溺者太半;弘操死,漢主恸哭,收馀衆而還。先是,著作佐郎侯融勸漢主弭兵息民,至是以兵不振,追咎融,剖棺暴其屍。益,仿之孫也。
楚順賢夫人彭氏卒。彭夫人貌陋而治家有法,楚王希範憚之;既卒,希範始縱聲色,為長夜之飲,内外無别。有商人妻美,希範殺其夫而奪之,妻誓不辱,自經死。
河決郓州。
十一月,範延光自郓州入朝。
丙午,以閩主昶為閩國王,以左散騎常侍盧損為冊禮使,賜昶赭袍。戊申,以威武節度使王繼恭為臨海郡王。閩主聞之,遣進奏官林恩白執政,以既襲帝号,辭冊命及使者。閩谏議大夫黃諷以閩主淫暴,與妻子辭訣入谏,閩主欲杖之,諷曰:“臣若迷國不忠,死亦無怨;直谏被杖,臣不受也。”閩主怒,黜為民。
帝患天雄節度使楊光遠跋扈難制,桑維翰請分天雄之衆,加光遠太尉、西京留守兼河陽節度使。光遠由是怨望,密以賂自訴于契丹,養部曲千馀人,常蓄異志。辛亥,建鄴都于廣晉府,置彰德軍于相州,以澶、衛隸之;置永清軍于貝州,以博、冀隸之。澶州舊治頓丘,帝慮契丹為後世之患,遣前淄州刺史汲人劉繼勳徙澶州跨德勝津,并頓丘徙焉。以河南尹高行周為廣晉尹、鄴都留守,貝州防禦使王廷胤為彰德節度使,右神武統軍王周為永清節度使。廷胤,處存之孫;周,鄴都人也。
範延光屢請緻仕,甲寅,诏以太子太師緻仕,居于大梁,每預宴會,與群臣無異。延光之反也,相州刺史掖人王景拒境不從,戊午,以景為耀州團練使。
癸亥,敕聽公私自鑄銅錢,無得雜以鉛鐵,每十錢重一兩,以“天福無寶”為文。仍令鹽鐵頒下模範,惟禁私作銅器。
立右金吾衛上将軍重貴為鄭王,充開封尹。
庚辰,敕先許公私鑄錢,慮銅難得,聽輕重從便,但勿令缺漏。
辛醜,吳讓皇卒。唐王廢朝二十七日,追谥曰睿皇帝。是歲,唐主徙吳王璟為齊王。
鳳翔節度使李從嚴,厚文士而薄武人,愛農民而嚴士卒,由是将士怨之。會發兵戌西邊,既出郊,作亂,突門入城,剽掠于市。從嚴發帳下兵擊之,亂兵帳,東走,欲自訴于朝廷,至華州,鎮國節度使太原張彥澤邀擊,盡誅之。
譯文
後晉紀二後晉高祖天福二年(丁酉,公元937年)
[1]春,正月,乙卯,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乙卯(初二),出現日食。
[2]诏以前北面招收指揮使安重榮為成德節度使,以秘瓊為齊州防禦使。遣引進使王景崇谕瓊以利害。重榮與契丹将趙思溫偕如鎮州,瓊不敢拒命。丙辰,重榮奏已視事。景崇,邢州人也。
[2]後晉高祖石敬瑭下诏,任用前北面招收指揮使安重榮為成德節度使,任用秘瓊為齊州防禦使。派遣引進使王景崇去給秘瓊講明利害。安重榮與契丹将領趙思溫相偕來到鎮州,秘瓊不敢拒絕接受命令。丙辰(初三),安重榮上奏稱已經視事。王景崇是邢州人。
[3]契丹以幽州為南京。
[3]契丹把幽州做為南京。
[4]李崧、呂琦逃匿于伊阙民間。帝以始鎮河東,崧有力焉,德之;亦不責琦。乙醜,以琦為秘書監;丙寅,以崧為兵部侍郎、判戶部。
[4]李崧、呂琦逃匿在伊阙民間。後晉高祖認為開始鎮守河東時,李崧推舉有功,心裡感激他;也不責備呂琦。乙醜(十二日),任用呂琦為秘書監;丙寅(十三日),任用李崧為兵部侍郎、判理戶部。
[5]初,天雄節度使兼中書令範延光微時,有術士張生語之雲:“必為将相。”延光既貴,信重之。延光嘗夢蛇自臍入腹,以問張生,張生曰:“蛇者龍也,帝王之兆。”延光由是有非望之志。唐潞王素與延光善,及趙德鈞敗,延光自遼州引兵還魏州,雖奉表請降,内不自安,以書潛結秘瓊,欲與之為亂;瓊受其書不報,延光恨之。瓊将之齊,過魏境,延光欲滅口,且利其貨,遣兵邀之于夏津,殺之。丁卯,延光奏稱夏津捕盜兵誤殺瓊;帝不問。
[5]從前,天雄節度使兼中書令範延光微賤時,有個術士張生對他說:“您将來必定做将相。”範延光貴顯後,很信任器重他。範延光曾經夢見蛇從肚臍鑽入腹中,便把這件事詢問張生,張生說:“蛇就是龍,是當帝王的兆頭。”範延光從此有了非份之想。後唐潞王李從珂素來與範延光友善,等到趙德鈞敗亡後,範延光從遼州領兵返歸魏州,雖然他向晉高祖上表請降,内心很不自安,他寫信暗中勾結秘瓊,想同他一起作亂;秘瓊接信後不作回答,範延光很怨恨他。秘瓊将要去齊州就任,經過魏州境内,範延光想滅口,并且貪愛他的财貨,便派兵在夏津阻擋他,把他殺了。丁卯(十四日),範延光秦稱夏津捕捉強盜,士兵誤殺秘瓊,後晉高祖不作究問。
[6]戊寅,以李崧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充樞密使,桑維翰兼樞密使。時晉新得天下,藩鎮多未服從;或雖服從,反仄不安。兵火之餘,府庫殚竭,民間困窮,而契丹征求無厭。維翰勸帝推誠棄怨以撫藩鎮,卑辭厚禮以奉契丹,訓卒繕兵以修武備,務農桑以實倉禀,通商賈以豐貨财。數年之間,中國稍安。
[6]戊寅(二十五日),高祖任用李崧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充樞密使,高祖任用桑維翰兼樞密使。當時,後晉新得天下,藩鎮大多還沒有服從;或者雖然服從,但是還反複不安定。戰争焚掠之餘,官家府庫中的金帛财物已經支用淨盡,民間生活困難貧窮,而契丹又征調索求沒完沒了。桑維翰勸說晉高祖要誠心誠意、放棄前怨,來安撫各地藩鎮;用謙卑的言詞和豐厚的獻禮,來結好于契丹;訓練士卒、修繕兵器,來完善武備力量;勤務農桑生産,來充實倉儲;通暢商賈貿易,來交流豐富财貨。幾年之間,中國就會稍見安定。
[7]吳太子琏納齊王知诰女為妃。
[7]吳國太子楊琏娶了齊王徐知诰的女兒做妃子。
知诰始建太廟、社稷,改金陵為江甯府,牙城曰宮城,廳堂曰殿;以左·右司馬宋齊丘、徐為左·右丞相,馬步判官周宗、内樞判宮黟人周廷玉為内樞使。自餘百官皆如吳朝之制。置騎兵八軍,步兵九軍。
徐知诰開始修建太廟、社稷祭壇、更改金陵為江甯府,牙城稱作宮城,府中的廳堂稱為殿;委任左、右司馬宋齊丘和徐為左、右丞相,馬步判官周宗、内樞判官黟縣人周廷玉為内樞使。其餘百官,都和吳國的制度一樣。置建騎兵八個軍,步兵九個軍。
[8]二月,吳主以盧文進為宣武節度使,兼侍中。
[8]二月,吳主楊溥任用盧文進為宣武節度使,兼任侍中。
[9]戊子,吳主使宜陽王如西都,冊命齊王;王受冊,赦境内。冊王妃曰王後。
[9]戊子(初五),吳主讓宜陽王楊去西都金陵,冊命齊王;齊王徐知诰接受冊命,在轄境以内實行大赦,冊立王妃稱作王後。
[10]吳越王元之弟順化節度使、同平章事元獲罪于元,廢為庶人。
[10]吳越王錢元的弟弟順化節度使、同平章事錢元得罪了錢元,被廢黜為庶民。
[11]契丹主自上黨過雲州,大同節度使沙彥出迎,契丹主留之,不使還鎮。節度判官吳巒在城中,謂其衆曰:“吾屬禮義之俗,安可臣于夷狄乎!”衆推巒領州事,閉城不受契丹之命,契丹攻之,不克。應州馬軍都指揮使金城郭崇威亦恥臣契丹,挺身南歸。
[11]契丹主耶律德光從上黨北上經過雲州時,大同節度使沙彥出城迎接,契丹主把他留下,不讓回鎮所。節度判官吳巒在城中,對他的下屬将士說:“我們屬于有禮義之俗的國家,怎麼可以做夷狄的臣民啊!”衆人推舉吳巒領導全州的事務,關上城門不接受契丹的命令,契丹兵攻城,攻不下來。應州馬軍都指揮使金城人郭崇威也恥于向契丹稱臣,挺身南歸。
契丹主過新州,命威塞節度使翟璋斂犒軍錢十萬缗。初,契丹主阿保機強盛,室韋、奚、皆役屬焉。奚王去諸苦契丹貪虐,帥其衆西徙妫州,依劉仁恭父子,号西奚。去諸卒,子掃剌立。唐莊宗滅劉守光,賜掃剌姓李名紹威。紹威娶契丹逐不魯之姊。逐不魯獲罪于契丹,奔紹威,紹威納之;契丹怒,攻之,不克。紹威卒,子拽剌立。及契丹主德光自上黨北還,拽剌迎降,時逐不魯亦卒,契丹主曰:“汝誠無罪,掃剌、逐不魯負我。”皆命發其骨,而揚之。諸奚畏契丹之虐,多逃叛。契丹主勞翟璋曰:“當為汝除代,令汝南歸。”己亥,璋表乞徵詣阙。既而契丹遣璋将兵讨叛奚,攻雲州,有功,留不遣璋,璋郁郁而卒。
契丹主經過新州,命令威塞節度使翟璋收集犒勞軍隊的錢十萬缗。以前,契丹主耶律德光的父親契丹太祖耶律阿保機強盛,室韋、奚、都成為他的屬地而為其役使。奚王去諸苦于契丹的貪求和虐待。帶領他的屬衆向西遷徙到妫州,依附于劉仁恭父子,号稱西奚。去諸死後,他的兒子掃剌繼立。後唐莊宗讨滅劉守光時,賜給掃剌姓李,名紹威。李紹威娶了契丹逐不魯的姐姐。逐不魯得罪了契丹,投奔李紹威,李紹威接納了他;契丹發怒,攻打他,沒有攻下來。李紹威死後,子拽剌繼立。等到契丹主耶律德光從上黨北歸時,拽剌迎接并投降于他,當時逐不魯也死了,契丹主耶律德光說:“你實在是沒有罪過的,掃剌、逐不魯有負于我。”便令人把二人的屍骨挖掘出來,磨碎後加以散揚。各處奚人畏懼契丹的暴虐,很多都叛離逃走。契丹主慰勞翟璋說:“我一定找人替代你的職務,讓你回到南朝。”己亥(十六日),翟璋上表後晉朝廷,請求召他回朝。沒有多久,契丹派遣翟璋領兵去讨伐叛變的奚人,進攻雲州,有功勞,便把他留下,不讓他回去,最後翟璋郁郁而死。
張砺自契丹逃歸,為追騎所獲,契丹主責之曰:“何故舍我去?”對曰:“臣華人,飲食衣服皆不與此同,生不如死,願早就戮。”契丹主顧通事高彥英曰:“吾常戒汝善遇此人,何故使之失所而亡去?若失之,安可複得邪!”笞彥英而謝砺。砺事契丹主甚忠直,遇事辄言,無所隐避,契丹主甚重之。
翰林學士張砺從契丹逃歸南方,被追趕的契丹騎兵抓獲,契丹主責備他說:“你為什麼離我而去?”張砺回答說:“我是中原人,飲食、衣服都同此地不一樣,活着還不如死了,我願意您早日把我殺了。”契丹主對着翻譯高彥英說:“我常常告誡你要優厚地對待這個人,你為什麼讓他流離失所而逃走?如果失去他,還能到哪裡去獲得這樣的人!”便笞打高彥英而向張砺道歉。張砺侍奉契丹主很是忠心和直率,遇到問題往往進言,沒有什麼隐藏和躲避的,契丹主很器重他。
[12]初,吳越王少子元,數有軍功,賜之兵仗。及吳越王元立,元為土客馬步軍都指揮使兼中書令,恃恩驕橫,增置兵仗至數千,國人多附之。元忌之,使人諷請輸兵仗,出判溫州,元不從。銅官廟吏告元遣親信禱神,求主吳越江山;又為蠟丸從水窦出入,與兄元謀議。三月,戊午,元遣使者召元宴宮中,既至,左右稱元有刃墜于懷袖,即格殺之;并殺元。元欲按諸将吏與元、元交通者,其子仁俊谏曰:“昔光武克王郎,曹公破袁紹,皆焚其書疏以安反側,今宜效之。”元從之。
[12]以前,吳越王錢的小兒子錢元,多次建立軍功,錢賜給他護從用的兵仗。等到吳越王錢元繼立後,錢元被任命為土客馬步軍都指揮使兼中書令。他依恃恩寵而驕傲蠻橫,增設兵仗達數千人,國中的人常常依附他。錢元猜忌他,讓人去勸錢元自己請求捐獻兵仗,出朝去判理溫州,錢元不幹。銅官廟的司管官員告發錢元派親信去向神祈禱,求神讓他做吳越江山的君主;又告發他制作蠟丸從水洞流進流出,與他哥哥錢元密謀策劃。三月,戊午(初五),錢元派使者召喚錢元到宮中赴宴,到達後,宮中左右的人聲稱錢元身上有刀墜挂在懷袖裡邊,就把他捉拿殺了;同時殺了錢元。錢元還要查究将吏中與錢元、錢元有交往溝通的人。他的兒子錢仁俊勸谏他說:“昔日東漢光武帝打敗王莽,三國時曹操破了袁紹,都把他們的往來書信燒了,用以平息出現反叛和傾覆,現在,我們也應該效法他們。”錢元聽從了這個意見。
[13]或得唐潞王膂及髀骨獻之,庚申,诏以王禮葬于徽陵南。
[13]有人得到後唐潞王李從珂自焚後的脊骨和髋骨,拿來進獻,庚申(初七),後晉高祖下诏,用王禮葬于徽陵之南。
[14]帝遣使詣蜀告即位,且叙姻好;蜀主複書,用敵國禮。
[14]後晉高祖遣派使者到蜀國去通告自己即位的事,并且叙述姻親之好;蜀後主孟昶用對待平等國家的禮節回了信。
[15]範延光聚卒繕兵,悉召巡内刺史集魏州,将作亂。會帝謀徙都大梁,桑維翰曰:“大梁北控燕、趙,南通江、淮,水陸都會,資用富饒。今延光反形已露,大梁距魏不過十驿,彼若有變,大軍尋至,所謂疾雷不及掩耳也。”丙寅,下诏,托以洛陽漕運有阙,東巡汴州。
[15]範延光聚集兵馬、修理兵器,把他管轄下的刺史全部召集到魏州,将要作亂造反。适逢後晉高祖打算遷都到大梁,桑維翰說:“大梁北控燕、趙,南通江、淮,是水陸兩路都會,物資和财用都很富饒。現在範延光的謀反迹象已經顯露出來,大梁距離魏州不過十個驿站那麼遠,他那邊如果發生變故,大軍很快就可過來,真是像俗話所說的‘迅雷不及掩耳’一樣啊!”丙寅(十三日),下诏,托言洛陽漕運不足,東巡汴州。
[16]吳徐知诰立子景通為王太子;固辭不受。追尊考忠武王溫曰太祖武王,妣明德太妃李氏曰王太後,壬申,更名诰。
[16]吳國齊王徐知诰冊立他的兒子徐景通為王太子;徐景通堅決辭謝不接受。徐知诰又追尊他的父親忠武王徐溫為太祖武王,他的母親明德太妃李氏為王太後。壬申(十九日),更改自己的名字為诰。
[17]庚辰,帝發洛陽,留前朔方節度使張從賓為東都巡檢使。
[17]庚辰(二十七日),後晉高祖從洛陽出發東巡,留下前朔方節度使張
從賓為東都巡檢使。
[18]漢主以疾愈,大赦。
[18]南漢主劉龔因為生病痊愈,實行大赦。
[19]交州将皎公羨殺安南節度使楊廷藝而代之。
[19]交州将領皎公羨殺安南節度使楊廷藝并取而代之。
[20]夏,四月,丙戌,帝至汴州;丁亥,大赦。
[20]夏季,四月,丙戌(初四),後晉高祖到達汴州;丁亥(初五),實行大赦。
[21]吳越王元複建國,如同光故事。丙申,赦境内,立其子弘為世子。以曹仲達、沈崧、皮光業為丞相,鎮海節度判官林鼎掌教令。
[21]吳越王錢元恢複建國,如同後唐莊宗同光時期一樣。丙申(十四日),在轄境以内實行大赦,冊立他的兒子錢弘為世子。任用曹仲達、沈崧、皮光業為丞相,鎮海節度判官林鼎掌管教令。
[22]丁酉,加宣武節度使楊光遠兼侍中。
[22]丁酉(十五日),後晉朝廷加封宣武節度使楊光遠兼任侍中。
[23]閩主作紫微宮,飾以水晶,土木之盛倍于寶皇宮。又遣使散詣諸州,伺人隐慝。
[23]閩主王修建紫微宮,用水晶做裝飾,土木工程的盛大,加倍于寶皇宮。又派出使者分散到所轄各州,暗中偵查人們所隐匿的事情。
[24]五月,吳徐诰用宋齊丘策,欲結契丹以取中國,遣使以美女、珍玩泛海修好,契丹主亦遣使報之。
[24]五月,吳國齊王徐诰采用宋齊丘的計謀,想要勾結契丹來取得對中原的統治,遣派使者用美女、珍玩寶貨從海上送去以修好,契丹主耶律德光也遣派使者回報他。
[25]丙辰,敕權署汴州牙城曰大甯宮。
[25]丙辰(初五),後晉高祖下敕令:暫時把汴州的牙城署名為大甯宮。
[26]壬申,進範延光爵臨清郡王,用來安撫他的心意。
[26]壬申(二十一日),後晉朝廷進爵範延光為臨清郡王,用來安撫他的心意。
[27]追尊四代孝妣為帝後。己卯,诏太社所藏唐室罪人首聽親舊收葬。初,武衛上将軍婁繼英嘗事梁均王,為内諸司使,至是,諸其首而葬之。
[27]後晉高祖追尊四代父母為皇帝和皇後。己卯(二十八日),下诏,太廟所藏唐室罪人的首級聽由其親屬故舊加以收葬。當初,武衛上将軍婁繼英曾經臣事後梁均王朱友,任内諸司使,到這時,請求收殓均王的首級以便埋葬。
[28]六月,吳諸道副都統徐景遷卒。
[28]六月,吳國諸道副都統徐景遷去世。
[29]範延光素以軍府之政委元随左都押牙孫銳,銳恃恩專橫,符奏有不如意者,對延光手裂之。會延光病經旬,銳密召澶州刺史馮晖,與之合謀逼延光反;延光亦思張生之言,遂從之。
[29]範延光向來把軍府的政事委任給元随左都押牙孫銳辦理,孫銳依恃恩寵而獨斷專橫,符文奏章有不如意的當着範延光的面便把它撕碎了。适逢範延光患病已十多天,孫銳暗中召喚澶州刺史馮晖,同他合謀逼迫範延光造反;範延光也思念術士張生的話,便依從了他們。
甲午,六宅使張言奉使魏州還,言延光反狀;義成節度使符彥饒奏延光遣兵渡河,焚草市;诏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昭信節度使白奉進将千五百騎屯白馬津以備之。奉進,雲州人也。丁酉,以東都巡檢使張從賓為魏府西南面者部署。戊戌,遣侍衛都軍使楊光遠将步騎一萬屯滑州。己亥。遣護聖都指揮使杜重威将兵屯衛州。重威,朔州人也,尚帝妹樂平長公主。範延光以馮晖為都部署,孫銳為兵馬都監,将步騎二萬循河西抵黎陽口。辛醜,楊光遠奏引兵逾胡梁渡。
甲午(十三日),六宅使張言奉晉高祖之命出使魏州回朝,奏言範延光造反的情況;義成節度使符彥饒奏報範延光派兵渡過黃河,焚燒了以草屋為居的滑州城外市裡;下诏命令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昭信節度使白奉進率領一千五百騎兵屯駐白馬津,用來加強防備。白奉進是雲州人。丁酉(十六日),任命東都巡檢使張從賓為魏府西南面都部署。戊戌(十七日),遣派侍衛都軍使楊光
遠統領步兵、騎兵一萬人屯駐滑州。己亥(十八日),遣派護聖都指揮使杜重威統兵屯駐衛州。杜重威是朔州人,娶的妻子是晉高祖的妹妹樂平長公主。範延光任用馮晖為都部署,孫銳為兵馬都監,統領步兵、騎兵二萬人,沿着黃河西岸到達黎陽口。辛醜(二十日),楊光遠奏報:率兵過了胡梁渡。
[30]以翰林學士、禮部侍郎和凝為端明殿學士。凝署其門,不通賓客。前耀州團練推官襄邑張誼緻書于凝,以為“切近之職為天子耳目,宜知四方利病,奈何拒絕賓客!雖安身為便,如負國何!”凝奇之,薦于桑維翰,未幾,除左拾遺。誼上言:“北狄有援立之功,宜外敦信好,内謹邊備,不可自逸,以啟戎心。”帝深然之。
[30]後晉高祖任用翰林學士、禮部侍郎和凝為端明殿學士。和凝在他家的大門上貼出通告,不迎接賓客。前耀州團練推官襄邑人張誼給和凝寫信,認為“切近朝廷的職位是天子的耳目,應該知道四方的利和弊,怎麼能拒絕賓客!雖然對自己不受幹擾是方便了,但虧負了國家的付托可怎麼好!”和凝很驚奇,把他推薦給桑維翰,沒多久,被任用為左拾遺。張誼上書說:“北狄契丹有援助立朝的功勞,應該表面上與他敦信修好,内部要認真加強邊境上的戒備,不能自己放松警惕,因而開啟他的興兵侵犯之心。”後晉高祖感到講得很正确。
[31]契丹攻雲州,半歲不能下。吳巒遣使間道奉表求救,帝為之緻書契丹主請之,契丹主乃命翟璋解圍去。帝召巒歸,以為武甯節度副使。
[31]契丹進攻雲州,半年也攻不下來。守将吳巒派人從便道緊急奉表朝廷求救,後晉高祖為他給契丹主寫信提出請求,契丹主便下令翟璋解圍而去。後晉高祖把吳巒召喚回來,任用他為武甯節度副使。
[32]丁未,以侍衛使楊光遠為魏府四面都部署,張從賓為副部署兼諸軍都虞侯,昭義節度使高行周将本軍屯相州,為魏府西面都部署。
[32]丁未(二十六日),後晉高祖任命侍衛使楊光遠為魏府四面都部署,張從賓為副部署兼諸軍都虞侯,昭義節度使高行周統領本軍屯駐相州,為魏府西面都部署。
軍士郭威舊隸劉知遠,當從楊光遠北征,白知遠乞留。人問其故,威曰:“楊公有奸詐之才,無英雄之氣,得我何用?能用我者其劉公乎!”
軍士郭威原來隸屬于劉知遠,應當随從楊光遠北征,他向劉知遠說明要求留下。人們問他為什麼,郭威說:“楊公有奸詐之才,無英雄之氣,得到我有什麼用處?能用我的大概就是劉公啊!”
[33]诏張從賓發河南兵數千人擊範延光。延光使人誘從賓,從賓遂與之同反,殺皇子河陽節度使重信,使上将軍張繼祚知河陽留後。繼祚,全義之子也。從賓又引兵入洛陽,殺皇子權東都留守重義,以東都副留守、都巡檢使張延播知河南府事,從軍。取内庫錢帛以賞部兵;留守判官李遐不與,兵衆殺之。從賓引兵扼汜水關,将逼汴州。诏奉國都指揮使侯益帥禁兵五千會杜重威讨張從賓;又诏宣徽使劉處讓自黎陽分兵讨之。時羽檄縱橫,從官在大梁者無不懼,獨桑維翰從容指畫軍事,神色自若,接對賓客,不改常度,衆心差安。
[33]後晉高祖下诏,命令張從賓派數千河南兵出擊範延光。範延光讓人去誘勸張從賓,張從賓便同範延光一起造反,殺了任河陽節度使的皇子石重信,讓上将軍張繼祚主持河陽留後的事務,張繼祚是張全義的兒子。張從賓又率領兵馬進入洛陽,殺了暫時代理東都留守的皇子石重又,任用東都副留守、都巡檢使張延播主持河南府事務,跟随軍隊行動。又調取内庫的錢帛用來犒賞部兵;留守判官李遐不給,兵衆把他殺了。張從賓帶兵扼守汜水關,将要逼近汴州。後晉高祖下诏奉國都指揮使侯益率領五千禁兵會合杜重威去征讨張從賓;又诏宣徽使劉處讓從黎陽分兵讨伐他。當時,軍書往來紛繁,随從晉高祖在大梁的官員沒有不煩擾驚恐的,隻有桑維翰從容指揮軍事,神色自若,接待應對賓客不改正常規範,衆人見了心裡略覺平靜。
[34]方士言于閩主,雲有白龍夜見螺峰;閩主作白龍寺。時百役繁興,用度不足,閩主謂吏部侍郎、判三司侯官蔡守蒙曰:“聞有司除官皆受賂,有諸?”對曰:“浮議無足信也。”閩主曰:“朕知之久矣,今以委卿,擇賢而授,不肖及罔冒者勿拒,第令納賂,籍而獻之。”守蒙素廉,以為不可;閩主怒,守蒙懼而從之。自是除官但以貨多少為差。閩主又以空名堂牒使醫工陳究賣官于外,專務聚斂,無有盈厭。又诏民有隐年者杖背,隐口者死,逃亡者族。果菜雞豚,皆重征之。
[34]有方士對閩主王言稱,有條白龍夜間出現在螺峰,閩主便興建了白龍寺。當時,各種勞役接連不斷,資金用度很不充足,閩主對吏部侍郎、判三司侯官人蔡守蒙說:“聽說有關部門委任官員都接受賄賂,有這樣的事嗎?”回答說:“流言蜚語不足為信。”閩主說:“朕知道此事已經很久了,現在把授官任職的事情,委托給你辦理,要選擇授給賢能的人,不稱職和假冒頂替的人也不要拒絕,隻是讓他們納賄,立籍造冊而加以舉薦。”蔡守蒙素稱廉潔,認為不能這樣辦;閩主發怒,蔡守蒙害怕,便依從了。從此任用官員就憑納錢多少來分差等。閩主又讓醫工陳究用空白不填名姓的委任牒文在外面賣官,專門從事搜刮民财,沒有滿足,貪得無厭。又下诏民間如有隐瞞年齡者用刑杖笞背,隐瞞人口者處死,逃亡者誅殺全族。果、菜、雞、豬,都征收重稅。
[35]秋,七月,張從賓攻汜水,殺巡檢使宋廷浩。帝戎服,嚴輕騎,将奔晉陽以避之。桑維翰叩頭苦谏曰:“賊鋒雖盛,勢不能久,請少待之,不可輕動。”帝乃止。
[35]秋季,七月,張從賓攻打汜水,殺巡檢使宋廷浩。後晉高祖穿着軍裝,整備輕騎,準備奔向晉陽避躲。桑維翰叩頭苦苦谏阻說:“賊兵的鋒芒雖然強盛,其勢不能持久,請少等待一下,不可輕率動移。”後晉高祖這才留止未動。
[36]範延光遣使以蠟丸招誘失職者,右武衛上将軍婁繼英、右衛大将軍尹晖在梁,溫韬之子延浚、延沼、延衮居許州,皆應之。延光令延浚兄弟取許州,聚徒已及千人。繼英、晖事洩,皆出走。壬子,敕以延光奸謀,誣污忠良,自今獲延光諜人,賞獲者,殺諜人,禁蠟書,勿以聞。晖将奔吳,為人所殺。繼英奔許州,依溫氏。忠武節度使苌衆簡盛為之備,延浚等不得發,欲殺斷英以自明,延沼止之,遂同奔張從賓。繼英知其謀,勸從賓執三溫,皆斬之。
[36]範延光派遣使者用蠟丸密書招誘失職的人,右武衛上将軍婁繼英、右衛大将軍尹晖在大梁,溫韬的兒子溫延浚、延沼、延兖居留在許州,都響應範延光而造反。範延光命令溫延浚兄弟奪取許州,聚集徒衆已達千人。婁繼英、尹晖因為事情洩露,都逃走了。壬子(初二),晉高祖下敕書,認為範延光施用奸謀,誣陷玷污忠良,從今以後,抓獲範延光的間諜,獎賞抓獲的人,殺死間諜,焚燒蠟書,不必上報。尹晖将要投奔吳國,被人所殺。婁繼英投奔許州,依附了溫氏兄弟。忠武節度使苌從簡以重兵防備他們,溫延浚等不敢發作,想殺了婁繼英以表白自己,溫延沼阻止了他,便一同投奔了張從賓。婁繼英知道了他們的陰謀,勸張從賓捉獲溫家三兄弟,都把他們殺了。
[37]白奉進在滑州,軍士有夜掠者,捕之,獲五人,其三隸奉進,其二隸符彥饒,奉進皆斬之;彥饒以其不先白己,甚怒。明日,奉進從數騎詣彥饒謝,彥饒曰:“軍中各有部分,奈何取滑州軍士并斬之,殊無客主之義乎!”奉進曰:“軍士犯法,何有彼我!”仆已引咎謝公,而公怒不解,豈非欲與延光同反邪!”拂衣而起,彥饒不留;帳下甲士大噪,擒奉進,殺之。從騎走出,大呼于外,諸軍争擐甲操兵,喧噪不可禁止。奉國左廂都指揮使馬萬惶惑不知所為,帥步兵欲從亂,遇右廂都指揮使盧順密帥部兵出營,厲聲謂萬曰:“符公擅殺白公,必與魏城通謀。此去行宮才二百裡,吾輩及軍士家屬皆在大梁,奈何不思報國,乃欲助亂,自救族滅乎!今日當共擒符公,送天子,立大功。軍士從命者賞,違命者誅,勿複疑也!”萬所部兵尚有呼躍者,順密殺數人,衆莫敢動。萬不得已從之,與奉國都虞侯方太等共攻牙城,執彥饒,令太部送大梁。甲寅,敕斬彥饒于班荊館,其兄弟皆不問。
[37]白奉進在滑州,有軍士在夜間進行搶掠的,便捕捉他們,抓獲了五個人,其中三個是白奉進的下屬,兩個是符彥饒的下屬,白奉進把他們都殺了;符彥饒因為他沒有先告訴自己,非常惱怒。第二天,白奉進帶着幾個随從騎兵來拜見符彥饒表示道歉。符彥饒說:“軍中各有分屬,為什麼抓了滑州的軍士一起殺了,連一點主人和客人的名份都不顧了!”白奉進說:“軍士犯了法,怎能分你和我!我已經承擔責任來向您道歉,而您還是發怒不止,這豈不成了想與範延光共同造反嗎!”一甩袖子起身要走,符彥饒不挽留;帳下甲兵大為喧鬧,捉住白奉進,把他殺了。白奉進的随從騎兵走出營帳,在外邊大聲呼喊,各方軍隊争着穿铠甲、手執武器,吵嚷之聲不能禁止。奉國左廂都指揮使馬萬惶惑不知怎麼辦,率領步兵想跟着暴亂,正好遇上右廂都指揮使盧順密率領本部人馬出營,厲聲對馬萬說:“符公擅自殺了白公,必定與魏城通謀。這裡離天子行宮才二百裡,我們這些人和軍士的家屬都在大梁,為什麼不思報效國家,反而要幫助亂兵,自取滅族嗎!現在我們應當共同捉拿符公,送交天子,立大功。軍士服從命令的獎賞,違背命令的誅殺,不要再有什麼疑慮!”馬萬所部士兵還有呼喊跳躍的,盧順密殺了幾人,衆人就不敢亂動了。馬萬不得已跟從着他,與奉國都虞候方太等共同攻打牙城,抓住符彥饒,命令方太送往大梁。甲寅(初四),後晉高祖敕令在班荊館斬殺了符彥饒,對于他的兄弟們都沒有究問。
楊光遠自白臯引兵趣滑州,士卒聞滑州亂,欲推光遠為主。光遠曰:“天子豈汝輩販弄之物!晉陽之降出于窮迫,今若改圖,真反賊也。”其下乃不敢言。時魏、孟、滑三鎮繼叛,人情大震,帝問計于劉知遠,對曰:“帝者之興,自有天命。陛下昔在晉陽,糧不支五日,俄成大業。今天下已定,内有勁兵,北結強虜,鼠輩何能為乎!願陛下撫将相以恩,臣請戢士卒以威;恩威兼著,京邑自安,本根深固,則枝葉不傷矣。”知遠乃嚴設科禁,宿衛諸軍無敢犯者。有軍士盜紙錢一幞,主者擒之,左右請釋之,知遠曰:“吾誅其情,不計其直。”竟殺之。由是衆皆畏服。
楊光遠從白臯領兵向滑州進軍,士卒聽說滑州動亂,想推舉楊光遠為君主。楊光遠說:“天子豈是你們這等人所玩弄的物體!當年我在晉陽的投降是出于窮迫無奈,現在如果改變圖謀,那就真是反賊了。”他的部下才不敢再說。當時,魏、孟、滑三鎮相繼叛變,人情大為震動,後晉高祖向劉知遠詢問怎麼辦,回答說:“帝王的興起,自有天命。陛下當年在晉陽,糧食不足支持五天,轉眼成就了大業。現在,天下已經平定,内有強盛的兵力,向北團結強大的胡虜,這些反叛的鼠輩能夠幹出什麼來呢!願陛下用恩德來安撫将相,我替您收斂士卒的威風,恩威兼施,京都自然會安定,樹幹和樹根深固了,那麼枝條和葉就不會受傷了。”劉知遠便嚴格建立科罰禁犯的條令,宿衛京城的諸軍沒有敢違犯的。有個軍士偷盜紙錢一幞,被其主人抓獲,左右的人請求放了他,劉知遠說:“我是按事情的情況來誅殺他的,不計較它的多少。”居然把他殺了,從此衆軍士都畏服。
乙卯,以楊光遠為魏府行營都招讨使、兼知行府事,以昭義節度使高行周為河南尹、東京留守,以杜重威為昭義節度使、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以侯益為河陽節度使。帝以滑州奏事皆馬萬為首,擢萬為義成節度使。丙辰,以盧順密為果州團練使,方太為趙州刺史;既而知皆順密之功也,更以順密為昭義留後。
乙卯(初五),後晉高祖任命楊光遠為魏府行營都招讨使、兼理行府事務,任用昭義節度使高行周為河南尹、東京留守,任用杜重威為昭義節度使、充當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任用侯益為河陽節度使。後晉高祖因為滑州奏事都以馬萬為首,便提升馬萬為義成節度使。丙辰(初六),任用盧順密為果州團練使,方太為趙州刺史;不久得知平定滑州都是盧順密的功績,便改任盧順密為昭義留後。
馮晖、孫銳引兵至六明鎮,光遠引之渡河,半渡而擊之,晖、銳衆大敗,多溺死,斬首三千級,晖、銳走還魏。
馮晖、孫銳帶領兵馬到了六明鎮,楊光遠引誘他們渡河,渡了一半就襲擊他們,尹晖、孫銳的兵衆大敗,很多人淹死水中,有三千人被斬殺,尹晖和孫銳逃回魏州。
杜重威、侯益引兵至汜水,遇張從賓衆萬餘人,與戰,俘斬殆盡,遂克汜水。從賓走,乘馬渡河,溺死;獲其黨張延播、繼祚、婁繼英,送大梁,斬之,滅其族。史館修撰李濤上言,張全義有再造洛邑之功,乞免其族,乃止誅繼祚妻子。濤,回之族曾孫也。
杜重威、侯益領兵到達汜水,遇到張從賓的兵衆一萬多人,同他們交戰,幾乎全部俘獲斬盡,便攻克了汜水。張從賓逃走,乘馬渡河,結果被淹死了;俘獲他的黨羽張延播、張繼祚、婁繼英,押送到大梁,把他們殺了,誅滅了他的家族。史館修撰李濤上書奏言,張繼祚的父親張全義有再造洛陽的功勞,請求赦免他的族人,便隻誅殺了張繼祚的妻子。李濤是李回的族曾孫
[38]诏東都留守司百官悉赴行在。
[38]後晉高祖下诏:東都留守司的百官全部遷赴行在。
[39]楊光遠奏知博州張晖舉城降。
[39]楊光遠奏報,主管博州事務的張晖帶領全城投降。
[40]安州威和指揮使王晖聞範延光作亂,殺安遠節度使周,自領軍府,欲俟延光勝則附之,敗則渡江奔吳。帝遣右領軍上将軍李金全将千騎如安州巡檢,許赦王晖為唐州刺史。
[40]安州威和指揮使王晖聽說範延光作亂,殺了安遠節度使周,自己統領軍府,打算等待範延光勝利就依附他,如果他敗了就渡過長江投奔吳國。後晉高祖派遣右領軍上将軍李金全帶領一千騎兵到安州去巡視檢查,答應赦免王晖的罪,并任用他為唐州刺史。
[41]範延光知事不濟,歸罪于孫銳而族之,遣使奉表待罪。戊寅,楊光遠以聞,帝不許。
[41]範延光知道造反的事不能成功了,便歸罪于孫銳,把他的全族人殺了,派出使者到後晉朝廷上表等待治罪。戊寅(二十八日),楊光遠報告了朝廷,後晉高祖不準許。
[42]吳同平章事王令謀如金陵勸徐诰受禅,诰讓不受。
[42]吳國同平章事王令謀到金陵勸徐诰接受吳主的禅讓,繼位當皇帝,徐诰辭讓不接受。
[43]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恐王晖奔吳,遣行軍司馬張将兵會複州兵于要路邀之。晖大掠安州,将奔吳,部将胡進殺之。八月,癸巳,以狀聞。李金全至安州,将士之預于亂者數百人,金全說谕,悉遣詣阙,既而聞指揮使武彥和等數十人挾賄甚多,伏兵于野,執而斬之。彥和且死,呼曰:“王晖首惡,天子猶赦之;我輩脅從,何罪乎!”帝雖知金全之情,掩而不問。
[43]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擔心王晖投奔吳國,派行軍司馬張領兵會合複州兵在沖要路上阻擋他。王晖在安州大肆搶掠後将要投奔吳國,部将胡進殺了他。八月,癸巳(十三日),把情況報告了朝廷。李金全到達安州,将士中有幾百人參預動亂,李金全谕告他們,都讓他們到京城去阙門詣見等待發落;接着,聽說指揮使武彥和等數十人挾帶行賄的财物很多,便在野外埋伏士兵把他們捉住殺了。武彥和臨死前高聲喊着說:“王晖是首惡,天子還把他赦免了,我們這些人都是脅從的,有什麼罪!”後晉高祖雖然知道李金全的情況,把事情掩蓋起來,不加究問。
[44]吳曆陽公知吳将亡,甲午,殺守衛軍使王宏;宏子勒兵攻,射殺之。以德勝節度使周本吳之勳舊,引二騎詣廬州,欲依之。本聞至,将見之,其子弘祚固谏,本怒曰:“我家郎君來,何為不使我見!”弘祚合扉不聽本出,使人執于外,送江都。徐诰遣使稱诏殺于采石,追廢為悖逆庶人,絕屬籍。侍衛軍使郭殺妻子于和州,诰歸罪于,貶池州。
[44]吳國曆陽楊公知道吳國快要敗亡了,甲午(十四日),殺了守衛他的軍使王宏;王宏的兒子帶領兵卒攻擊楊,楊射殺了他。因為德勝節度使周本是吳國有功勳的舊臣,便帶領兩個騎兵來到廬州,想依托于他。周本聽說楊來了,将要會見他,他的兒子周弘祚堅決勸阻,周本發怒說:“我家的少主來了,為什麼不讓我見他!”周弘祚關上門不讓周本出去,并讓人在外邊把楊抓起來,送往江都。徐诰派使者稱吳主下诏,在采石殺了楊,并把他追廢為“悖逆庶人”,滅絕了楊氏屬籍。侍衛軍使郭在和州把楊的妻子殺了,徐诰歸罪于郭,把他貶移到池州。
[45]乙巳,赦張從賓、符彥饒、王晖之黨,未伏誅者不問。
[45]乙巳(二十五日),後晉高祖赦免了張從賓、符彥饒、王晖的黨羽,沒有被殺的都不再問罪。
梁、唐以來,士民奉使及俘掠在契丹者,悉遣使贖還其家。
後梁,後唐以來,士民中因為奉派出使或被俘掠而在契丹的,全部派人把他們贖回送回家中。
[46]吳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内樞使、忠武節度使王令謀老病無齒,或勸之緻仕,令謀曰:“齊王大事未畢,吾何敢自安!”疾亟,力勸徐诰受禅。是月,吳主下诏,禅位于齊。李德誠複詣金陵帥百官勸進,宋齊丘不署表。九月,癸醜,令謀卒。
[46]吳國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内樞使、忠武節度使王令謀年老有病,連牙齒都沒有了,有人勸他退休,王令謀說:“齊王的大事還沒完成,我怎麼敢自圖安逸!”病得快死了,還極力勸說徐诰接受吳主讓位。就在這個月裡,吳主楊溥下诏書,把帝位禅讓給齊王徐诰。李德誠再次到金陵率領百官勸進,宋齊丘不在勸進表上署名。九月,癸醜(初四),王令謀去世。
[47]甲寅,以李金全為安遠節度使。
[47]甲寅(初五),後晉高祖任用李金全為安遠節度使。
[48]婁繼英未及葬梁均王而誅死,诏梁故臣右衛上将軍安崇阮與王故妃郭氏葬之。
[48]婁繼英沒有來得及安葬後梁鈞王朱友就被殺死,後晉高祖下诏後梁舊臣右衛上将軍安崇阮與均王舊妃郭氏把他安葬了。
[49]丙寅,吳主命江夏王奉玺绶于齊。冬,十月,甲申,齊王诰即皇帝位于金陵,大赦,改元升元,國号唐。追尊太祖武王曰武皇帝。乙酉,遣右丞相奉冊詣吳主,稱受禅老臣诰謹拜稽首上皇帝尊号曰高尚思玄弘古讓皇,宮室、乘輿、服禦皆如故,宗廟、正朔、徽章、服色悉從吳制。丁亥,立徐知證為江王,徐知谔為饒王。以吳太子琏領平盧節度使、兼中書令,封弘農公。
[49]丙寅(十七日),吳主楊溥命江夏王楊奉獻皇帝的國玺和绶帶給齊王。冬季,十月,甲申(初五),齊王徐诰在金陵即皇帝位,實行大赦,改年号為升元,國号唐。追尊他的父親太祖武王徐溫稱武皇帝。乙酉(初六),遣派右丞相徐奉送上尊号的冊文去進詣吳主楊溥,稱言受禅老臣诰謹拜稽首上皇帝尊号為高尚思玄弘古讓皇,宮室、乘輿、服禦都照舊,宗廟、正朔、徽章、服色都仍按吳國制度。丁亥(初八),冊立徐知證為江王,徐知谔為饒王。任用吳太子楊琏領職平盧節度使、兼中書令,封為弘農公。
唐主宴群臣于天泉閣,李德誠曰:“陛下應天順人,惟宋丘兵不樂。”因出齊丘止德誠勸進書,唐主執書不視,曰:“子嵩三十年舊交,必不相負。”齊丘頓首謝。
南唐國主徐诰在天泉閣宴請群臣,李德誠奏稱:“陛下應天順人,隻有宋齊丘不愉快。”因而把宋齊丘阻止李德誠勸進的信拿出來作為證明,南唐主拿着這封信而不看,并說:“子嵩是我三十年的老朋友,必定不會負我。”宋齊丘頓首拜謝。
己醜,唐主表讓皇改東都宮殿名,皆取于仙經。讓皇常服羽衣,習辟谷術。辛卯,吳宗室建安王珙等十二人皆降爵為公,而加官增邑。丙申,以吳同平章事張延翰及門下侍郎張居詠、中書侍郎李建勳并同平章事。讓皇以唐主上表,緻書辭之;唐主表謝而不改。
己醜(初十),南唐主上表讓皇,請求更改東都江都的宮殿名稱,都是從神仙經書中取名的。讓皇經常穿着道士羽衣,習練辟谷修仙的法術。辛卯(十二日),吳國宗室建安王楊珙等十二人都降爵為公,但加授了官職并增了食邑,以示安慰。丙申(十七日),南唐主任用吳國前同平章事張延翰及門下侍郎張居詠、中書侍郎李建勳都任同平章事。讓皇因為南唐主仍用上表的形式,寫信表示不能接受,南唐主上表緻謝,但仍不改變。
丁酉,加宋齊丘大司徒。齊丘雖為左丞相,不預政事,心愠怼,聞制詞雲“布衣之交”,抗聲曰:“臣為布衣時,陛下為刺史;今日為天子,可以不用老臣矣。”還家請罪,唐主手诏謝之,亦不改命。久之,齊丘不知所出,乃更上書請遷讓皇于他州,及斥遠吳太子琏,絕其婚;唐主不從。
丁酉(十八日),南唐主加授宋齊丘為大司徒。宋齊丘雖然任左丞相,但不能參預政事,心裡怨怒,聽說南唐主所作詞中稱是“布衣之交”,便抗辯說:“我當老百姓時,陛下是刺史,現在當了天子,可以不用老臣了。”回家請求治罪,南唐主手诏向他緻謝,但也不再改變授官命令。時間長了,宋齊丘不知怎麼辦為好,便上書建議把讓皇行移到其他州府,并疏遠吳太子楊琏,斷絕與他的婚姻;南唐主沒有聽從他的意見。
乙巳,立王後宋氏為皇後。戊申,以諸道都統,判元帥府事景通為諸道副元帥、判六軍諸衛事、太尉、尚書令、吳王。
乙巳(二十六日),南唐主冊立王後宋氏為皇後,戊申(二十九日),任命諸道都統、判元帥府事徐景通為諸道副元帥、判六軍諸衛事、太尉、尚書令、吳王。
[50]閩主命其弟威武節度使繼恭上表告嗣位于晉,且請置邸于都下。
[50]閩主王命令他的弟弟威武節度使王繼恭向後晉朝廷上表報告他繼承了閩國的君位,并且請求在閩國都建置府邸。
[51]十一月,乙卯,唐吳王景通更名。
[51]十一月,乙卯(初六),南唐吳王徐景通改名為。
唐主賜楊琏妃号永興公主;妃聞人呼公主則流涕而辭。
南唐主賜楊琏的妃子号為永興公主,這位妃子聽到别人稱呼她為公主便流眼淚而推辭。
戊午,唐主立其子景遂為吉王,景達為壽陽公;以景遂為侍中、東都留守、江都尹,帥留司百官赴東都。
戊午(初九),南唐主立他的兒子徐景遂為吉王,徐景達為壽陽公;任命徐景遂為侍中、東都留守、江都尹,率領留司百官到東都去。
[52]戊辰,诏加吳越王元天下兵馬副元帥,進封吳越國王。
[52]戊辰(十九日),後晉高祖下诏,加任吳越王錢元為天下兵馬副元帥,進封為吳越國王。
[53]安遠節度使李金全以親吏胡漢筠為中門使,軍府事一以委之。漢筠貪猾殘忍,聚斂無厭。帝聞之,以廉吏賈仁沼代之,且召漢筠,欲授以他職,庶保全功臣。漢筠大懼,始勸金全以異謀。乙亥,金全表漢筠病,未任行。金全故人龐令圖屢谏曰:“仁沼忠義之士,以代漢筠,所益多矣。”漢筠夜遣壯士逾垣滅令圖之族,又毒仁沼,舌爛而卒。漢筠與推官張緯相結,以谄惑金全,金全愛之彌笃。
[53]安遠節度使李金全任用親信屬吏胡漢筠為中門使,軍府的事務全部委任他辦理。胡漢筠貪猾殘忍,搜刮貪求無厭。後晉高祖聽說後,便任用清廉官吏賈仁沼代替了他,并且召回胡漢筠,準備授給他其他官職,以求保全功臣。胡漢筠很害怕,開始勸李金全作叛離的打算。乙亥(二十六日),李金全上表說胡漢筠病了,沒有能受诏成行。李金全的老朋友龐令圖多次勸谏他說:“賈仁沼是忠義之士,用他來代替胡漢筠,會增加很多好處。”胡漢筠夜裡派遣強壯之人跳牆把龐令圖的族人都殺了,又去對賈仁沼用毒,賈仁沼舌頭爛掉而死。胡漢筠與推官張玮相勾結,共同谄媚惑亂李金全,李金全寵愛他更加深厚了。
十二月,戊申,蜀大赦,改明年元曰明德。
十二月,戊申(三十日),蜀國實行大赦,改明年年号為明德。
[54]诏加馬希範江南諸道都統,制置武平、靜江等軍事。
[54]後晉高祖下诏加馬希範為江南諸道都統,下令設置武平、靜江等事。
[55]是歲,契丹改元會同,國号大遼,公卿庶官皆仿中國,參用中國人,以趙延壽為樞密使,尋兼政事令。
[55]這一年,契丹改年号為會同,國号大遼。公卿庶官的設置都仿效中原,并且參用中原人,任用趙延壽為樞密使,不久,又兼任政事令。
三年(戊戌、938)
三年(戊戌,公元938年)
[1]春,正月,己酉,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己酉(初二),出現日食。
[2]唐德勝節度使兼中書令西平恭烈王周本以不能存吳,愧恨而卒。
[2]南唐德勝節度使兼中書令西平恭烈王周本因為不能保存吳國,愧恨而去世。
[3]丙寅,唐以侍中吉王景遂參判尚書都省。
[3]丙寅(十九日),南唐主任用侍中吉王徐景遂參判尚書都省。
[4]蜀主以武信節度使、同平章事張業為左仆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樞密使,武泰節度使王處回兼武信節度使、同平章事。
[4]蜀主孟昶任用武信節度使、同平章事張業為左仆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樞密使,武泰節度使王處回兼任武信節度使、同平章事。
[5]二月,庚辰,左散騎常侍張允上《駁赦論》,以為:“帝王遇天災多肆赦,謂之修德。借有二人坐獄遇赦,則曲者幸免,直者銜冤,冤氣升聞,乃所以緻災,非所以弭災也。”诏褒之。帝樂聞谠言,诏百官各上封事,命吏部尚書梁文矩等十人置詳定院以考之,無取者留中,可者行之。數月,應诏者無十人,乙未,複降禦劄趣之。
[5]二月,庚辰(初三),後晉左散騎常侍張允上書《駁赦論》,他認為:“帝王遇到頻繁的天災便應實行大赦,稱作修德。假設有兩個人正在坐牢,遇上行赦,那就會出現不老實的人也能僥幸獲免,而老實人卻要含冤。冤氣升聞于天,這正是所以招緻天災,而不是要消除天災呵。”後晉高祖下诏褒獎他。後晉高祖樂于聽取善言,下诏百官各上封書言事,命吏部尚書梁文矩等十人設置詳定院來加以考核,無可取的留在中樞,有可取的就施行。幾個月以後,應诏的不足十人。乙未(十八日),再一次頒下禦劄催促這件事。
[6]三月,丁醜,敕禁民作銅器。初,唐世天下鑄錢有三十六冶,喪亂以來,皆廢絕,錢日益耗,民多銷錢為銅器,故禁之。
[6]三月,丁醜(三十日),敕令禁止民間制作銅器。過去,後唐時期天下有三十六個冶銅所鑄錢,喪亂以來,都已廢絕了,而錢日益耗費,民衆往往銷毀錢來制作銅器,所以禁止它。
[7]中書舍人李詳上疏,以為“十年以來,赦令屢降,諸道職掌皆許推恩,而藩方薦論動逾數百,乃至藏典、書吏、優伶、奴仆,初命則至銀青階,被服皆紫袍象笏,名器僭濫,貴賤不分。請自今諸道主兵将校之外,節度州聽奏朱記大将以上十人,他州止聽奏都押牙、都虞候、孔目官,自馀但委本道量遷職名而已。”從之。
[7]中書舍人李詳上疏,他認為“十年以來,多次頒布郝令,對于諸道職掌都允許推廣擴充,而各地藩鎮的薦舉動辄超過幾百人,乃至管理帑藏的典吏、書吏、優伶、奴仆,開始任命就要授以銀青階,穿着都是紫色官服象牙笏闆,以緻名号和器物超越本分濫用,貴賤不能分辨。請求自今以後,除諸道主管軍務的将校之外,節度州允許奏報不給銅印的木印朱記大将以上十個人,其他州隻允許奏報都押牙、都虞候、孔目官,其餘的人員隻是委托本道酌量調遷職名罷了。”後晉高祖聽從了這個意見。
[8]夏,四月,甲申,唐宋齊丘自陳丞相不應不豫政事,唐主答以省署未備。
[8]夏季,四月,甲申(初七),南唐宋齊丘自己陳說丞相不應當不參預政事,南唐主答複說省署還沒有準備好。
[9]吳讓皇固辭舊宮,屢請徙居;李德誠等亦亟以為言。五月,戊午,唐主改潤州牙城為丹楊宮,以李建勳為迎奉讓皇使。
[9]吳國讓皇堅決辭讓,不住在舊宮,多次請求遷徙别處居住;李德誠等極力主張這樣辦。五月,戊午(十二日),南唐主把潤州牙城改名為丹楊宮,任用李建勳為迎奉讓皇使。
[10]楊光遠自恃擁重兵,頗幹預朝政,屢有抗奏,帝常屈意從之。庚申,以其子承祚為左威衛将軍,尚帝女長安公主,次子承信亦拜美官,寵冠當時。
[10]楊光遠自恃擁有重兵,很是幹預朝中政事,常常提出抗命的奏事,後晉高祖常屈意聽從他。庚申(十四日),任命他的兒子楊承祚為左威衛将軍,娶了後晉高祖女兒長安公主為妻,次子楊承信也拜受美好官職,恩寵為當時之冠。
[11]壬戌,唐主以左宣威副統軍王輿為鎮海留後,客省使公孫圭為監軍使,親吏馬思讓為丹楊宮使,徙讓皇居丹楊宮。
[11]壬戌(十六日),南唐主任用左宣威副統軍王輿為鎮海留後,客省使公孫圭為監軍使,親近官吏馬思讓為丹楊宮使,把讓皇遷徙到丹楊宮。
宋齊丘複自陳為左右所間,唐主大怒;齊丘歸第,白衣待罪。或曰:“齊丘舊臣,不宜以小過棄之。”唐主曰:“齊丘有才,不識大體。”乃命吳王持手诏召之。
宋齊丘再次陳說自己被左右所間隔架空,南唐主大怒;宋齊丘回到自己府第,穿起白衣等待治罪。有人說:“齊丘是舊臣,不應因為小過失而把他抛棄。”南唐主說:“齊丘有才幹,但是不識大體。”便讓吳王徐拿着手诏召喚他。
六月,壬午,或獻毒酒方于唐主,唐主曰:“犯吾法省自有常刑,安用此為!”群臣争請改府寺州縣名有吳及陽者,留守判官楊嗣請更姓羊,徐曰:“陛下自應天順人,事非逆取,而謅邪之人專事改更,鹹非急務,不可從也。”唐主然之。
六月,壬午(初七),有人獻毒酒方給南唐主,南唐主說:“違犯我法律的自有正常刑罰,要這個幹什麼!”群臣争着請求更改府寺州縣的名稱中有“吳”和“陽”字的,留守判官楊嗣請求改姓羊,徐說:“陛下自然是應天順人的,事情不是有意抗逆的,而谄邪之人專門抓住這些事更改讨好,這都不是當務之急,不要聽從他們。”南唐主認為很對。
[12]河南留守高行周奏修洛陽宮。丙戌,左谏議大夫薛融谏曰:“今宮室雖經焚毀,猶侈于帝堯之茅茨;所費雖寡,猶多于漢文之露台。況魏城未下,公私困窘,誠非陛下修宮館之日;俟海内平甯,營之未晚。”上納其言,仍賜诏褒之。
[12]河南留守高行周奏請修繕洛陽宮,丙戌(十一日),左谏議大夫薛融進谏說:“現在的宮室雖然遭受焚燒毀壞,還是比帝堯的茅草宮殿奢侈得多;所修費用再少,也要多于漢文帝的露台。何況魏城尚未攻下來,公家、民衆都處于困窘之中,真不是陛下修建宮館的時候,等待海内平靖安甯,再經營這些也不為晚。”後晉高祖采納了他的意見,仍然賜予褒獎的诏書。
[13]己醜,金部郎中張鑄奏:“竊見鄉村浮戶,非不勤稼穑,非不樂安居,但以種木未盈十年,墾田未及三頃,似成生業,已為縣司收供徭役,責之重賦,威以嚴刑,故不免捐功舍業,更思他适。乞自今民墾田及五頃以上,三年外乃聽縣司徭役。”從之。
[13]己醜(十四日),金部郎中張鑄奏言:“我看到鄉村中沒有定籍的浮戶,并非不願勤勞于耕種莊稼,并非不願樂業安居,隻是因為他們種樹還不到十年,墾田也不足三頃,将要成為生計之業時,就已被縣裡司管部門收起,要求供應徭役,要求交納重賦,用嚴酷的刑罰震懾他們,因此,不免丢了勞績,舍棄生業,另謀出路。請求允許:從今以後,民衆墾田到五頃以上的,三年以後才聽由縣司徭役。”後晉高祖聽從了這個意見。
[14]秋,七月,中書奏:“朝代雖殊,條制無異。請委官取明宗及清泰時敕,詳定可久行者編次之。”己酉,诏左谏議大夫薛融等詳定。
[14]秋季,七月,中書奏言:“朝代雖然不同,條規制度沒有變樣。請朝廷委命專門官員選擇明宗及清泰時期的敕令,詳細審定可以長久施行的條規加以編排。”己酉(初四),後晉高祖诏命左谏議大夫薛融等詳加審定。
[15]辛酉,敕作受命寶,以“受天明命,惟德允昌”為文。
[15]辛酉(十六日),後晉高祖敕令制作受命的寶玺,其文字用“受天明命,惟德允昌”。
[16]帝上尊号于契丹主及太後,戊寅,以馮道為太後冊禮使,左仆射劉煦為契丹主冊禮使,備鹵簿、儀仗、車辂,詣契丹行禮;契丹主大悅。帝事契丹甚謹,奉表稱臣,謂契丹主為“父皇帝”;每契丹使至,帝于别殿拜受诏敕。歲輸金帛三十萬之外,吉兇慶吳,歲時贈遺,玩好珍異,相繼于道。乃至應天太後、元帥太子、偉王、南、北二王、韓延徽、趙延壽等諸大臣皆有賂;小不如意,辄來責讓,帝常卑辭謝之。晉使者至契丹,契丹驕倨,多不遜語。使者還,以聞,朝野鹹以為恥,而帝事之曾無倦意,以是終帝之世與契丹無隙。然所輸金帛不過數縣租賦,往往托以民困,不能滿數。其後契丹主屢止帝上表稱臣,但令為書稱“兒皇帝”,如家人禮。
[16]後晉高祖給契丹國主耶律德光及述律太後上尊号,戊寅(疑誤),任命馮道為太後冊禮使,左仆射劉煦為契丹主冊禮使,配備着鹵簿、儀仗、車辂,送至契丹行禮;契丹主極為高興。後晉高祖事奉契丹很恭謹,上表稱臣,叫契丹主為“父皇帝”;每當契丹的使者來到,後晉高祖在别殿拜接契丹的诏書和敕令。每年除了要輸送金帛三十萬之外,各種吉兇慶吊,季節饋贈,玩好珍異,運送的車馬接連于道路。而且對于述律太後、元帥太子、偉王、南王、北王、韓延徽、趙延壽等諸大臣都有賄贈;他們小有不如意的,便來責備、索取,後晉高祖往往用謙卑的語言謝罪。晉朝的使者到契丹,契丹驕橫倨慢,語多不遜。使者回朝,向後晉高祖報告,朝廷内外都以為羞恥,而後晉高祖卑恭對待契丹,從來沒有怠慢過,因此,整個後晉高祖在位的時期,同契丹沒有發生過嫌隙。然而所輸送的金帛,不過是幾個縣的田租賦稅。往往托詞說民間困乏,不能滿額送到。後來,契丹主多次制止後晉高祖上表稱臣,隻叫他寫信時自稱“兒皇帝”,像家庭之間行禮一樣。
初,契丹既得幽州,命曰南京,以唐降将趙思溫為留守。思溫子延照在晉,帝以為祁州刺史。思溫密令延照言虜情終變,請以幽州内附;帝不許。
當初,契丹取得幽州後,命名為南京,任用後唐降将趙思溫為留守。趙思溫的兒子趙延照在後晉朝,後晉高祖任用他為祁州刺史。趙思溫暗中讓他的兒子趙延照上言後晉高祖說契丹的情況終必要變更,請求把幽州内附于後晉;後晉高祖不答應。
[17]契丹遣使詣唐,宋齊丘勸唐主厚賄之,俟至淮北,潛遣人殺之,欲以間晉。
[17]契丹遣派使者到南唐,宋齊丘勸南唐主徐诰給他豐厚的賄贈,待到他回途行至淮河以北時,暗中派人殺了他,打算以此來離間契丹同後晉的關系。
[18]壬午,楊光遠奏前澶州刺史馮晖自廣晉城中出戰,因來降,言範延光食盡究困;己醜,以晖為義成節度使。
[18]壬午(初八),楊光遠奏報:前澶州刺史馮晖從廣晉城中出戰,乘機來投降,言說範延光在城中糧食用盡,情況窮困;己醜(十五日),後晉朝廷任用馮晖為義成節度使。
楊光遠攻廣晉,歲餘不下,帝以師老民疲,遣内職朱憲入城谕範延光,許移大藩,曰:“若降而殺汝,白日在上,吾無以享國。”延光謂節度副使李式曰:“主上重信,雲不死則不死矣。”乃撤守備,然猶遷延未決。宣徽南院使劉處讓複入谕之,延光意乃決。九月,乙巳朔,楊光遠送延光二子守圖、守英詣大梁。己酉,延光遣牙将奉表待罪。壬子,诏書至廣晉,延光帥其衆素服于牙門,使者宣诏釋之。先憲,汴州人也。
楊光遠攻打廣晉,一年多攻不下來。後晉高祖因為師興過久,百姓困疲,便派在内廷供職的宦者朱憲進入廣晉城告谕範延光,答應調他鎮守大的藩鎮,并說:“如果在你投降後殺你,白日在上,我不能享有國家。”範延光對節度副使李式說:“主上是個看重信用的人,說不死就一定不會死的。”便撤下城中守備,然而還猶豫不決。宣徽南院使劉處讓再次進城告谕他,範延光才決意投降。九月,乙巳朔(初一),楊光遠把範延光的兩個兒子範守圖、範守英送往大梁。己酉(初五),範延光遣派牙将奉表朝廷等待治罪。壬子(初八),後晉高祖诏書來到廣晉,範延光率領他的屬衆在牙門喪服迎接,使者宣讀诏書将他釋放。朱憲是汴州人。
[19]契丹遣使如洛陽,取趙延壽妻唐燕國長公主以歸。
[19]契丹遺派使者到洛陽,接趙延壽的妻子後唐明宗的女兒燕國長公主北歸。
[20]壬戌,唐太府卿趙可對請唐主複姓李,立唐宗廟。
[20]壬戌(十八日),南唐太府卿趙可封請求南唐主徐诰恢複姓李,建立唐室宗廟。
[21]庚午,楊光遠表乞入朝;命劉處讓權知天雄軍府事。己巳,制以範延光為天平節度使,仍賜鐵券,應廣晉城中将吏軍民今日以前罪皆釋不問;其張從賓、符彥饒餘黨及自官軍逃叛入城者,亦釋之。延光腹心将佐李式、孫漢威、薛霸皆除防禦、團練使、刺史、牙兵皆升為侍衛親軍。
[21]庚午(二十六日),楊光遠上表請求入朝;命劉處讓暫時主持天雄軍府事。己巳(二十五日),後晉高祖下制令任用範延光為天平節度使。仍然賜給他鐵券,答應廣晉城中将吏軍民在今日以前的罪行都釋除不再究問;那些屬于張從賓、符彥饒的餘黨以及從官軍中逃叛入城的人,也都釋放了。範延光的腹心将佐李式、孫漢威、薛霸都任用為防禦、團練使、刺史,牙兵都升為侍衛親軍。
初,河陽行軍司馬李彥,邢州人也,父母在鄉裡,未嘗供饋。後與張從賓同反,從賓敗,奔廣晉,範廷光以為步軍都監,使登城拒守。楊光遠訪獲其母,置城下以招之,彥引弓射殺其母。延光既降,帝以彥為坊州刺史。近臣言彥殺母,殺母惡逆不可赦;帝曰:“赦令已行,不可改也。”乃遣之官。
以前,河陽行軍司馬李彥是邢州人,父母住在鄉下,沒有受過供養。後來,李彥與張從賓一同反叛,張從賓失敗,投奔廣晉。範延光任用他為步軍都監,讓他登城拒守。楊光遠查訪抓獲他的母親,置放在城下來招降李彥,李彥用弓箭把他的母親射殺了。範延光投降後,後晉高祖任用李彥為坊州刺史。後晉高祖近臣言說李彥殺母的惡逆不可赦;後晉高祖說:“赦令已經施行,不能再改了。”便仍讓他去赴任。
臣光曰:治國家者固不可無信。然彥之惡,三靈所不容,晉高祖赦其叛君之愆,治其殺母之罪,何損于信哉!
臣司馬光曰:治理國家的人固然不可以不講求信用。然而李彥的罪惡,天神地祗人鬼所不容。如果晉高祖赦了他背叛君主的過錯,懲罰他殺母的罪行,有什麼損害信用的呢!
[22]辛未,以楊光遠為天雄節度使。
[22]辛未(二十七日),後晉高祖任用楊光遠為天雄節度使。
[23]冬,十月,戊寅,契丹遣使奉寶冊,加帝尊号曰英武明義皇帝。
[23]冬季,十月,戊寅(初五),契丹派遣使者奉獻寶冊,加尊後晉高祖為英武明義皇帝。
[24]帝以大梁舟車所會,便于漕運,丙辰,建東京于汴州,複以汴州為開封府,以東都為西京,以西都為晉昌軍節度。
[24]後晉高祖認為大梁是船車所彙聚的地方,便于漕運,丙辰(疑誤),在汴州建立東京。又把汴州立為開封府,把東都洛陽立為西京,把西都長安歸為晉昌軍節度。
[25]帝遣兵部尚書王權使契丹謝尊号,權自以累世将相,恥之,謂人曰:“吾老矣,安能向穹廬屈膝!”乃辭以老疾。帝怒,戊子,權坐停官。
[25]後晉高祖派遣兵部尚書王權出使契丹表示對上尊号的謝意。王權以為自己累世任中原朝廷的将相,感到羞恥,對人說:“我已經老了,怎能向穹廬下跪!”便說年老有病,推辭不去。後晉高祖發怒,戊子(十五日),王權坐罪被停官。
[26]初,郭崇韬既死,宰相罕有兼樞密使者。帝即位,桑維翰、李崧兼之,宣徽使劉處讓及宦官皆不悅。楊光遠圍廣晉,處讓數以軍事銜命往來,光遠奏請多逾分,帝常依違,維翰獨以法裁折之。光遠對處讓有不平語,處讓曰:“是皆執政之意。”光遠由是怨執政。範延光降,光遠密表論執政過失;帝知其故而不得已,加維翰兵部尚書,崧工部尚書,皆罷其樞密使;以處讓為樞密使。
[26]以前,郭崇韬死後,宰相很少有兼任樞密使。後晉高祖即位,桑維翰、李崧兼任了,宣徽使劉處讓和宦官都不高興。楊光遠圍攻廣晉時,劉處讓幾次以軍事身份帶着後晉高祖命令往來傳達,楊光遠奏請事情往往超越本份,後晉高祖常常不作可否,唯獨桑維翰按法規加以裁定和批駁。楊光遠為此對劉處讓表示過不滿,劉處讓說:“這些都是執政者的意思。”楊光遠因此怨恨執政者。範延光投降以後,楊光遠秘密上表論說執政者的過失;後晉高祖知道事情發生的原因但又無法解決,便加官給桑維翰為兵部尚書,李崧為工部尚書,把二人的樞密使都罷免了;任命劉處讓為樞密使。
[27]太常奏:“今建東京,而宗廟、社稷皆在西京,請遷置大梁。”敕旨:“且仍舊。”
[27]太常寺奏道:“現在已建東京,而宗廟、社稷的祭祀都在西京,請求把它們遷到大梁。”後晉高祖下敕旨:“暫且照舊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