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鑒·元紀十五
起上章掩茂正月,盡重光大淵獻十二月,凡二年。
◎至大三年
春,正月,癸未,省中書官吏,自客省使而下一百八十一員。
李孟入見于玉德殿,帝指孟謂宰執大臣曰:“此皇祖妣命為朕賓師者,宜速任之。”乙酉,特授孟榮祿大夫、平章政事、集賢大學士、同知徽政院事。
戊子,禁近侍諸人外增課額及進他物有妨經制。
丁亥,白虹貫日。
營五台寺,役工匠千四百人,軍三千五百人。
辛卯,立皇後鴻吉哩氏。
乙未,定稅課法。諸色課程,并系大德十一年考校,定舊額、元增總為正額,折至元鈔作數。自至大三年為始,馀止以十分為率,增及三分以上為下酬,五分以上為中酬,七分以上為上酬,增及九分為最,不及三分為殿。所設資品官員,以二周歲為滿。
癸卯,改太子少詹事為副詹事,擢詹事丞王約為之。
約嘗谏太子節飲,詞意懇切,太子嘉納。一日,太子如西園觀角牴戲,命取缯帛賜之。約入,遙見,問曰:“汝何為來?”太子遽止之。又欲觀俳優,事已集而約至,即命罷去。其見敬禮如此。
乙巳,令中書省官吏,如安圖居中書事時例存設,其已汰者,尚書省遷叙。
二月,癸未,浚會通河,給鈔四千八百錠、糧二萬一千石以募民。
乙醜,尚書省言:“官階差等,已有定制,近奉聖旨、懿旨、令旨要索官階者,率多躐等,願依世祖舊制,次第給之。”制可。
丁卯,尚書省言:“至元鈔初行,即以中統鈔本供億及銷其闆。今既行至大銀鈔,宜以至元鈔輸萬億庫,銷毀其闆,止以至大鈔與銅錢相權通行為便。”從之。
己巳,甯王庫庫楚,與越王圖喇子喇特納實哩謀為不軌,事覺,下庫庫楚獄,竄喇特納實哩于漠北,磔西僧特哩等二十四人于市。遂欲誅庫庫楚,平章政事特爾格獨辨其誣,诏釋之,流于高麗。
三寶努賜号達喇罕,以庫庫楚食邑清州賜之,自達噜噶齊而下,并聽舉用。
壬申,約蘇加尚書左丞相、行平章政事,封齊國公。
三月,庚寅,尚書省言:“初,世祖以哈都叛,積其分地五戶絲為币帛,俟其來降賜之,藏二十馀年。今其子徹伯爾感慕德化,歸觐朝廷,請以賜之。”帝曰:’世祖謀慮深遠若是,待諸王朝會,頒賞既畢,卿等備述其故,然後與之,使彼知所愧。”
壬辱,帝如上都。
夏,四月,辛未,賜角抵者阿爾銀千兩,鈔四百錠。
丙子,增國子生為三百員。
五月,癸巳,赈東平饑。
六月,丁未朔,诏尚書右丞相托克托、左丞相三寶努總治百司庶務,并以尚書省奏行。
三寶努等勸帝立皇子為皇太子。托克托方獵于柳林,亟召之還。三保努曰:“建儲議急,故相召耳。”托克托驚曰:“何謂也?”曰:“皇子浸長,聖體近日倦勤,儲副所宜早定。”托克托曰:“國家大計,不可不慎。曩者太弟躬定大事,功在宗社,位居東宮,已有定命。自是兄弟叔侄世世相承,孰敢紊其序者!”三寶努曰:“今日兄已授弟,後日叔當授侄,能保之乎?”托克托曰:“在我不可渝。彼失其信,天實鑒之。”三寶努莫能奪其議。
己酉,立上都、中都等處銀冶提舉司。尚書省言:“拜都噜斯雲,雲州、潮河等處産銀,令往試之,得銀六百五十兩。”诏以拜都噜斯為銀冶提舉司達噜噶齊。
壬申,以西北諸王徹伯爾等來朝,告祀太廟,特設宴于大廷。故事,凡大宴,必命近臣敬宣王度,以為告戒。托克托薦濟爾哈呼,具其言以進,果稱旨。帝歎曰:“博勒呼、博爾濟,前朝人傑,托克托今世人傑也!”即以所進之言授托克托。及諸王大臣被宴就列,托克托即席陳西北諸籓始離終合之由,去逆效順之義,詞旨明暢,聽者傾服。
賜長克托及三寶努珠衣,又封三寶努為楚國公,以常州路為分地。
是月,荊門州大水,山崩,壞官廨民居二萬馀間,死者二千馀人。汝州、六安州俱大水。
秋,七月,丙戌,循州大水,漂沒廬舍。
癸巳,給親民長吏考功印曆,令監治官歲終驗其行迹,書而上之,廉訪司、禦史台、尚書禮部考校以為升黜。
己亥,禁權要商販挾聖旨、懿旨、令旨阻礙會通河民般者。
八月,甲寅,白虹貫日。
丙辰,以行用銅錢诏谕中外。
己巳,尚書省言:“今歲頒赉已多,凡各位下奏聖旨、懿旨、令旨賜财物者,請分汰。”帝曰;“卿等但具名以進,朕自分汰之。”
九月,丙戌,帝至自上都。
壬辰,皇太子言:“司徒劉夔,乘驿省親江南,大擾平民,二年不歸。”诏罷之。
監察禦史張養浩上時政書。其略曰:’自古國家之難,多伏于治平無事之日。為人臣者欲及未然而言,則恐無實迹,人主忽焉而莫之信;欲俟已然而言,又恐事成不救,贻人主無可奈何之憂。世徒知聽言者難,而不知進言者之為尤難也。
“陛下龍飛之始,诏中外一遵世祖皇帝舊制;而近年以來,稽厥廟谟,無一不與世祖異者。豈陛下欲自成一代之典,以祖宗為不必法欤?将臣下工為佞詞,陰變之而陛下不知也?世祖時,官外者有田,今乃假祿米以奪之;世祖時,江南無質子,今乃入泉谷以誘之;世祖時,用人必循格,今乃破憲法以爵之;世祖時,守令三載一遷,今則限九年以困之;世祖時,楮币有常數,今則随所費以造之;世祖時,台省各異選,今則侵其官而代之;世祖時,墨敕在所禁,今則開幸門以納之;世祖時,課額未嘗添,今則設苛禁以括之;世祖時,言事者無罪,今則務鍛煉以殺之。當國者奸謀詭計,謬論作忠,以熒惑朝廷,欺天罔人,惟己是利,陛下信彼方深,任彼方笃。今天下籓鎮無有,外敵無有,大盜竊發者無有,宦官作福者無有,女谒亂政者無有,然而所以未極于治者,良由任事之臣惟知曲意迎合,而不知進逆耳之忠言,惟務一切更張,而不知繩武祖宗,足以為法。今則姑舉害政之太甚者十事為陛下言之:
“一曰賞賜太侈。貨财非經天降,皆世祖铢累寸積而緻之,百姓罷精殚力而奉之。四方萬裡之外,窮鄉陋邑,疫魂嫠婦,發鶴于耕,手龜于織;采玉者蹑不測之淵,煎鹵者抱無涯之苦。比至積微成巨,改樸以文,為功幾許,為費幾何,然後得入于官。水舸陸輿,兵民警衛,沒則責償于見官,壞則倍征于來者。其在下者有如是之難,苟因一笑之歡,一醉之适,不論有功無功,紛纭賜予,豈不灰民心,糜國力哉?
“二曰刑禁太疏。法者,天下公器,将以威奸弼教也。比見近年臣有贓敗,各以左右賄賂而免;民有賊殺,多以好事赦宥而原。加以三年之中,未嘗一歲無赦。殺人者固已幸矣,其無辜而死者,冤孰伸耶?臣嘗官縣,見诏郝之後,罪囚之出,大或仇害事主,小或攘奪編氓,有朝蒙恩而夕被執,旦出禁而暮殺人,數四發之,未嘗一正厥罪者;又有始焉鼠偷,終成狼虎之噬,遠引虎攀,根連株逮,故蔓其獄,未及期歲,又複宥之。古之赦令出人不意;今诏稿未脫,奸民已群然誦之,乘隙投機,何事不有!以緻為官者不知所畏,罪露則逃;為民省不知所憂,釁禍益熾;甚非導民以善之義。
“三曰名爵太輕。陛下正位宸極,皇太子冊号東宮以來,由大事初定,喜激于中,故左右之人,往往爵之太高,祿之太重,微至優伶、屠沽、僧道,有授左丞、平章、參政者。其他因修造而進秩,以技藝而得官,曰國公,曰司徒,曰丞相者,相望于朝。
自有國以來,名器之濫,無甚今日。夫爵祿,人君所以厲世磨鈍。因一時之歡,加以極品之貴,則有功者必曰:‘吾艱苦如此而得之,彼優遊如此而得之!’自今孰肯赴湯蹈火以徇國家之急哉!
“四曰台綱太弱。禦史台乃國家耳目所在,近年綱紀法度,廢無一存。昔在先朝,雖掾吏之微,省亦未嘗敢預其選;今台閣之官,皆從尚書省調之。夫選尉,所以捕盜也,尉雖不職,而使盜自選之,可乎?自古奸臣欲固結恩寵,移奪威權者,必先使台谏默然,乃行其志,臣不容不言于未然也。
“五曰土木太盛。累年山東、河南諸郡,蝗、旱洊臻,郊關之外,十室九空,民之扶老攜幼就食他所者,絡繹道路,其他父子、兄弟、夫婦至相與鬻為食者,比比皆是。當此災異之時,朝廷宜減膳、徹樂、去幾、緩刑,停一應不切之役。今創城中都,崇建南寺,外則有五台增修之擾,内則有養老宮殿營造之勞,括匠調軍,旁午州郡,或度遼伐木,或濟江取材,蒙犯毒瘴,崩淪壓溺而死者,無日無之;糧不實腹,衣不覆體,萬目肙肙,無所控告,以緻道上物故者,在所不免。以此疲氓,使佛見之,陛下知之,雖一日之工,亦所不忍。彼董役者惟知鞭撲趣成,邀功幸賞,因而盜匿公費,奚暇問國家之财诎,生民之力殚哉!
“六曰号令太浮。近年朝廷用人,不察其行,不求諸公,縱意調罷,有若弈弈,其立法舉政,亦莫不爾。雖制诰之下,未嘗有旬月、期年而不變者;甚則朝出而夕改,甫行而即止,一人昉仕,而代者踵随,不惟取笑于一時,又贻口實于後世。廟堂之上,舉措如此,則外方諸郡,事體可知。原其所以緻此者,蓋由執政偏心自用,恃寵大言,或急于迎合之私,或牽于好惡之過,輕率無謀,而徒為是紛擾也。
“七曰幸門太多。比見天下邪巫、淫僧、庸醫、謬蔔、遊食、末作,及因事亡命無賴之徒,往往依庇諸侯王、驸馬為其腹心羽翼,無位者因之以求進,有罪者以之而祈免,出則假其勢以淩人,更因其衆以結黨;入則離間宗戚,造構事端。啖以甘言,中以詭計,中材以下,鮮不為其所惑。近如庫庫楚,賴發覺之早,未及生變,豈可不為之寒心也哉!
“八曰風俗太靡。風俗者,國家之元氣也。方今之俗,以僞相高,以華相尚,以冰蘖為沽譽,以脂韋為達時,以吹毛求疵為異能,以走勢趨炎為合變,順巳者雖跖、喬而必用,逆己者雖夷、惠而莫容;自非确然有守,不顧一世非笑者出而正之,則未易善其後也。
“九曰異端太橫。今釋、老二氏之徒,畜妻育子,飲醇啖腴,萃逋逃遊惰之民,為暖衣飽食之計,使吾民日羸月瘠,曾不得糠粃以實腹,褴縷以蓋體。今日通《藏經》,明日排好事,今年造某殿,明歲構某宮,凡天下人迹所到,精藍勝觀,棟宇相望,使吾民穴居露處,曾不得莖芽撮土以覆頂托足。昔世祖嘗欲沙汰天下僧道有室者,籍而民之,後奪于衆多之口,尋複中止。臣嘗略會國家經費,三分為率,僧居二焉。近者至大二年十一月,昊天寺無因而火,天意較然,可為明鑒。望自今谕諸省臣,凡天下有夫、有室、僧、尼、道士、女冠之流,移文括會,并勒為民,以竟世祖欲行未及之意。
“十曰取相之術太寬。比聞中外皆曰,朝廷近年命相,多結寵入狀以自求進。自古豈有入狀而為宰相之理!望自今有大除拜,宜下群臣會議,惟人是論,毋以己所好惡、上所愛憎者以私去取。”
養浩言切直,當國者不能容,遂除翰林待制,複構以罪,罷之,戒省台勿複用。養浩恐禍及,乃變姓名遁去。
冬,十月,甲辰朔,太白經天。
戊申,帝率皇太子、諸王、群臣朝興聖宮,上皇太後尊号冊寶曰:“儀天興聖慈仁昭懿壽元皇太後”。
禦史台言:“江浙省平章烏讷爾,遣人從使臣鼐智密鼎枉道馳驿,取贓吏紹興獄中釋之。”。敕台臣遣官往鞫,勿徇私情。
以吳鼎同知中政院事。
兩浙财賦隸中政者钜萬計,前任率多取其赢,鼎治之,一無私焉。硃清、張宣既籍沒,而民間貸券之已償者亦入于官,官惟驗券征理,民不能堪。鼎力為辨白,始獲免。
丁巳,尚書省言:“宣徽院廪給日增,儲彳侍雖廣,亦不能給,宜加分減。”帝曰:“比見後宮飲膳,與朕無異,其核實減之。”
庚申,谕曰:“尚書省事繁重,諸司有才識明達者,并從尚書省選任,樞密院、禦史台及諸司毋辄奏用,違者論罪。”
辛酉,以皇太後受尊号,赦天下。
三寶努言省部官不肯勤恪署事,敕:“自今晨集暮退,苟或怠弛,不必以聞,便宜罪之。其到任者或一再月辭以病者,杖罷不叙。”又言:“故丞相和爾果斯時,參議府左右斷事官、六部官日具一膳,今則無以為資,乞各賜鈔一百錠規運,取其息錢以為食。”制可。
壬申,晉王伊蘇特穆爾言:“世祖以張特穆爾所獻地士、金銀、銅冶賜臣,後以成宗拘收諸王所占地土民戶,例輸縣官,乞回賜。”從之,仍賜鈔赈其部貧民。
江浙省言:“曩者硃清、張宣海漕米歲四五十萬至百十萬,時船多糧少,顧直均平;比歲賦斂橫出,漕戶困乏,頗有逃亡;今歲運三百萬,漕舟不足,遣人于浙東、福建等處和顧,百姓騷動。本省左丞錫布鼎言其弟哈巴密及瑪哈們坦實等皆有舟,且深知漕事,請以為海道運糧都漕萬戶府官,各以己力輸運官糧,萬戶、千戶并如軍官例承襲,寬恤漕戶,增給顧直,庶有成效。”尚書省以聞,請以瑪哈們坦實為遙授右丞、海外諸蕃宣慰使、都元帥、領海道運糧都漕萬戶府事,設千戶所十,每所設達噜噶齊一,千戶三,副千戶二,百戶四,制可。
雲南省左丞相特穆德爾,擅離職守,赴都,有旨诘問。以皇太後旨貸免,令複職。
诏谕大司農司勸課農桑。
十一月,庚辰,河南水。死省給槥,漂廬舍者給鈔,驗口赈糧兩月。免今年租賦。
自立尚書省,賜予無節,遷叙無法,财用日耗,名爵日濫。托克托進言曰:“爵賞者,帝王所以用人也。今爵給否德,賞給罔勸,緩急之際,何所賴乎”中書所掌錢糧、工役、選法十有二事,若從臣言,恪遵舊制,則臣願與諸賢黾勉從事。不然,用臣何補!”诏:“濫受宣敕者,赴所屬繳納。”由是奔競之風稍衰。
辛巳,加托克托為太師、錄軍國重事,封義國公。
戊子,以硃清子虎、張宣子文龍往治海漕,以所籍宅一區、田百頃給之。
尚書省言:“昔世祖命皇子托歡為鎮南王,居揚州。今其子老章出入導衛,僭竊上儀。”敕遣官诘問,有驗,召老章赴阙,仍以所僭儀物來上。
敕城中都,以牛車運土,令各部衛士助之。
丙申,有事于南郊,以太祖配享;從三寶努及司徒田忠良之言也。三寶努等憚皇太子英明,謀搖動東宮,以托克托之言而止。李邦甯揣知三寶努之意,言于帝曰:“陛下富于春秋,皇子漸長。父作子述,古之道也,未聞有子而立弟者。”帝不悅曰:“朕志已定,汝自往東宮言之。”邦甯慚懼而退。
己亥,尚書省以武衛親軍都指揮使鄭阿爾斯蘭與兄鄭榮祖、段叔仁等圖為不軌,置獄鞫之,皆誣服,十七人并棄市,籍沒其家,中外冤之。
十二月,戊申,冀甯路地震。
河南江北行省平章事何玮卒,贈太傅,谥文正。
是歲,太常禮儀院判官張升,出知汝甯府。甯有告寄束書于其家者,逾三年取閱,有禁書一編,且記裡中大家姓名于上。升亟呼吏禁其書曰:“妄言誣人;且再更赦矣,勿論。”同列懼,皆引起。既而事聞,廷議謂升脫奸宄,遣使鞫問,卒無迹可指,乃诘以擅焚書狀,升對曰:“事固類奸宄;然升備位郡守,為民父母,今斥誣訴,免冤濫,雖重得罪,不避也。”乃坐奪俸二月。升,平州人也。
◎至大四年
春,正月,癸酉,帝不豫,免朝賀,大赦天下。
庚辰,帝崩于玉德殿,在位五年,壽三十一。壬午,葬起辇谷。
帝承世祖、成宗承平之業,慨然欲創制改法;而封爵太盛,多遙授之官,錫赉太優,泛賞無節。至元、大德之政,于是乎變。
皇太子哀恸不已,家令察罕進曰:“庶民修短,尚雲有數,聖人天命,夫豈偶然!今天下重器,懸于殿于,縱自苦,如宗廟、太後何!”太子辍泣曰:“曩者大喪必命浮屠,何益!吾欲發府庫以赈鳏寡,何如?”曰:“發政施仁,文王所以聖也。殿下行之,幸甚!”
皇太子令罷尚書省,托克托、三寶努、約蘇、寶巴、王罴等皆伏誅。
初,太子以托克托等變亂舊章,流毒百姓,凡誤國者,欲悉按誅之。延慶使楊多爾濟谏曰:“為政而首尚殺,非帝王之治也。”太子感其言,特誅其尤者。既而禦史台言:“托克托等既正典刑,而黨附之徒布在百司,若博啰、孟克、特穆爾、奇爾濟蘇、烏納爾等奸貪害政,今中書方欲用為行省平章、參政等官,宜加罷黜。”遂流孟克等于海南,尋複以行尚書省為行中書省,百司庶務,複歸中書。
壬子,罷城中都。
召前平章程鵬飛、董士選,太子少傅李謙,少保章律,右丞陳天祥、尚文、劉正,左丞郝天挺,中丞董士珍,太子賓客蕭,參政劉敏中、王思廉、韓從益,侍禦史趙君信,廉訪使程钜夫,杭州路達噜噶齊阿哈特,給傳詣阙。
乙未,禁百官役軍人營造及守護私第。
丁酉,以雲南行省左丞相特們德爾為中書右丞相,太子詹事鄂勒哲、集賢大學士李孟并為平章政事。太子用鄂勒哲、李孟,方欲更張庶務,而皇太後在興聖宮已有旨召特們德爾赴阙,因遂相之。
戊戌,以塔斯布哈及徽政院使沙沙并為禦史大夫。
庚子,停各處營造。
壬寅,敕中書,凡傳旨非親奉者勿行。
禁鷹坊馳驿擾民。
二月,乙巳,命和林、江浙行省依前設左丞相,馀省唯置平章二員;遙授職事勿與。
戊申,罷運江南所印《佛經》。
辛亥,罷阿喇蔔丹買賣浙鹽,供中政食羊;禁宣政院違制度僧。
甲寅,還中都所占民田。
司徒蕭珍以城中都徼功毒民,命追奪其符印,令有司禁锢之。
甲子,命平章政事李孟領國子監學,谕之曰:“學校人才所自出,卿等宜數詣國學課試諸生,勉其德業。”
敕:“諸司擅奏除官者,毋給宣敕。”
禦史台言:“白雲宗總攝所統江南為僧之有發者,不養父母,避役損民,請追收所授玺書銀印,勒還民籍。”從之。
罷福建繡匠、河南魚課兩提舉司。
丁卯,命西番僧非奉玺書驿券及無西番宣慰司文牒者,勿辄至京師,仍戒黃河津吏驗問禁止。
罷總統所及各處僧錄、僧正、都綱司,凡僧人訴訟,悉歸有司。
罷仁虞院,複置鷹坊總管府。
庚午,立淮安忠武王巴延廟于杭州,仍給田供祀事。
罷中書左丞相哈喇托克托為江浙行省左丞相。托克托下車,進父老,問民間利病。或謂:“杭城舊有便河通江浒,湮廢已久,若疏鑿以通盤楫,物價必平。”僚左或難之,托克托曰:“吾陛辭之日,許以便宜行事,民以為便,行之可也”俄有诏禁作土功,托克托曰:“敬天莫如勤民,民蒙其利,則災沴自弭,土功何尤焉!”不一月,河成。
三月,庚寅,皇太子即皇帝位。時皇太後欲用陰陽家言,令太子即位隆福宮,禦史中丞張珪言當禦大明殿。禦史大夫止之曰:“議已定,雖百奏無益。”珪曰:“未始一奏,讵知無益!”遂奏之。太子副詹事王約亦言于太保齊蘇曰:“正名定分,當禦大内。”齊蘇入奏,帝悟,移仗大明殿即位,受諸王百官朝賀。
诏曰:“惟昔先帝,事皇太後,撫朕眇躬,孝友天至。由朕得托順考遺體,重以母弟之嫡,加有削平内難之功,于其踐阼曾未逾月,授以皇太子寶,領中書令、樞密使,百揆機務,聽所總裁,于今五年。先帝奄棄開下,勳戚元老鹹謂大寶之承,即有成命,非與前聖賓天而始征集宗親議所宜立者比;當稽周、漢、晉、唐故事,正位宸極。朕以國恤方新,誠有未忍,是用經時。今則上奉皇太後勉進之命,下徇諸王勸戴之勤,三月十八日,于大都大明殿即皇帝位。凡尚書省誤國之臣,先已伏誅,同惡之徒,亦已放殛,百官庶政,悉歸中書,命丞相特們德爾、平章政事李孟等從新整治。可大赦天下,敢以赦前事相告言者,罪以其罪。諸衙門及近侍人等,毋隔越中書奏事;諸上事陳言者,量加旌擢。其僥幸獻地土并山場、窯治及奇寶之人并禁止之。諸王、驸馬經過州郡,不得非理需索,應和顧、和賣,随即給價,毋困吾民。”
辛卯,禁民間制金箔、銷金、織金。
丁酉,敕:“百司改升品級者,悉複至元舊制。”
己亥,甯夏路地震。
是月,帝谕省臣曰:“卿等裒集中統、至元以來條草,擇曉法律老臣,斟酌重輕,折衷歸一,頒行天下,俾有司遵行,則抵罪者庶無冤抑。”又谕太府監曰:“财用足,則可以養萬民,給軍旅。自今雖一缯之微,不言于朕,毋辄與人。”
遣宦者李邦甯釋奠于孔子。邦甯既受命行禮,方就位,大風起,殿上及兩庑燭盡滅,燭台底鐵鐏入地尺許,無不拔者。邦甯悚息伏地,諸執事者皆伏,良久風息,乃成禮。邦甯因慚悔累日。帝初即位,左右鹹謂邦甯嘗持異議,勸先帝自立皇子,請誅之,帝曰:“帝王曆數,自有天命,其言何足介懷!”加邦甯開府儀同三司,為集賢院大學士,尋卒。
賜大都路民年九十者二千三百馀人,人帛二匹;八十者八千三百馀人,人帛一匹。
小雲石哈雅,為皇子說書秀才,宿衛禁中,上疏條六事:“一日釋邊戍以修文德,二曰教太子以正國本,三曰設谏官以輔聖德,四曰表姓氏以旌勳胄,五曰定服色以變風俗,六曰舉賢才以恢至道。”書凡萬馀言,未報,拜翰林侍讀學士、知制诰、同修國史。夏,四月,丁未,以太子少保章律為江浙行省平章,戒之曰:“以汝先朝舊人,故命汝往。民為邦本,無民何以為國!汝其上體朕心,下愛斯民。”
丁巳,罷中政院。
辛酉,敕:“國子監師儒之職,有才德者,不拘品級,雖布衣亦選用。”
丁卯,罷行至大銀鈔、銅錢。诏曰:“我世祖皇帝,參酌古今,立中統、至元鈔法,天下流行,公私蒙利,五十年于茲矣。比者尚書省不究利病,辄意變更,既創至大銀鈔,又鑄大元至大銅錢。鈔以倍數太多,輕重失宜;錢以鼓鑄弗給,新舊恣用;曾未再期,其弊滋甚。爰咨廷議,允協輿言,皆願變通以複舊制。其罷資國院及各處泉貨監提舉司,買賣銅器,聽民自便。應尚書省已發各處至大鈔本及至大銅錢,截日封貯,民間行使者,赴行用庫倒換。”楊多爾濟曰:“法有便否,不當視立法之人為廢置。銅錢與楮币相權為用,古之道也。錢何可遽廢耶!”言雖不用,時論是之。
帝禦便殿,李孟曰:“陛下禦極,物價頓減,方知聖人神化之速,敢以為賀。”帝蹙然曰:’卿等能盡力贊襄,使兆民又安,庶幾天心克享。至于秋成,尚未敢必。今朕踐阼曾未逾月,甯有物價頓減之理!朕托卿甚重,茲言非所賴也。”孟愧謝。
帝谕集賢學士呼圖魯都爾密色曰:“向召老臣十人,所言治政,汝其詳譯以進,仍谕中書悉心舉行。”
初,尚書省用建言者冒獻河汴官民地為無主,奏立田糧府,歲輸數萬石。帝即位,诏罷之,竄建言人于海外,令河南行省複其舊業。行省方并緣為奸,田猶未給;及太子副詹事王約出為河南右丞,至則立期檄郡縣厘正如诏。
會更錢鈔法,且令天下稅盡收至大鈔。約度河南歲用鈔七萬錠,不緻上供不給,乃下諸州,凡至大、至元鈔相半。衆以方诏命為言,約曰:“吾豈不知!第歲終諸事不集,責亦匪輕。”丞相布琳濟岱贊之,曰:“善。”遣使白中書省,遂遍行天下。
帝如上都。
五月,癸酉,遣兵擊八百媳婦。陝西侍禦史趙世延谏曰:“蠻夷事在羁縻,先朝用兵不已,緻亡失軍旅,誅戮省臣。今第當選重臣知治體者,付以邊寄,兵且勿用也。”不聽。命雲南王及阿固岱率衆讨之。
丙子,命翰林國史院纂修先帝實錄及累朝皇後、功臣列傳。
甲午,複太常禮儀院為太常寺。
是月,禁民捕鴐鵝。
六月,癸卯,敕宣政院:“凡西番軍務,必移文樞密院同議以聞。”
丁巳,敕:“翰林國史院春秋緻祭太祖、太宗、睿宗禦容,歲以為常。”
大同路宣甯縣民家産犢而死,頗類麒麟,車載以獻,左右曰:“古所謂瑞物也。”帝曰:“五谷豐熟,百姓安業,乃為瑞耳。”
庚申,敕:“自今諸司白事,須殿中侍禦史在側。”
甲子,上仁惠宣孝皇帝尊谥,廟号武宗,國語曰庫魯克皇帝。
己巳,衛王阿珠格入見。帝谕省臣曰:“朕與阿珠格同父而異母,朕不撫育,彼将誰賴!其賜鈔二萬錠,它勿授例。”
帝覽《貞觀政要》,谕翰林侍講阿林特穆爾曰:“此書有益于國家,其譯以國語刊行,俾蒙古、色目人誦習之。”
秋,七月,癸未,甘州地震,大風,有聲如雷。
己亥,诏谕省臣曰:“朕前戒近侍毋辄傳旨中書,自今敢有犯者,不須奏聞,直捕其人付刑部究治。”
是月,大甯等路隕霜。
閏月,辛醜,命國子祭酒劉赓詣曲阜,以太牢祠孔子。
甲辰,帝将還大都,太後以秋稼方盛,勿以鷹坊、駝人、衛士先往,庶免害稼擾民。敕禁止之。
樞密院言:“居庸關古道四十有三,軍吏防守之處僅十有三;舊置千戶,位輕責重,請置隆鎮萬戶府,俾嚴守備。”制可。
丙午,奉武宗神主祔于太廟。
戊申,封李孟秦國公。孟感帝知遇,以國事為己任,見當時賜予太廣,名爵太濫,風俗太侈,僭拟無章,勸帝以“人君之柄在刑與賞,刑不足懲,賞不足勸,何以為治!”帝在懷州,深見吏弊,既即位,欲痛鏟除之。孟曰:“吏亦當有賢者,在激厲之而已。”帝曰:“卿儒者,宜與此曹氣類不合,而曲為保護如此,真長者之言也。”孟嘗乘間請罷政權,避賢路。帝謂之曰:“朕在位,必卿為中書,朕與卿相與終始。自今其勿複言。”因圖其像,命詞臣為之贊,及禦書“秋谷”二字賜之。入見,必賜坐,語移時,稱其字而不名。
己未,诏谕省臣曰:“昔世祖注意國學,如博果密等皆蒙古人,而教以成材。朕今親定國子生額為三百人,仍增陪堂生二十人,通一經者,以次補伴讀,著為定式。”
甲子,甯夏地震。
丁卯,鄂勒哲、李孟等言:“方今進用儒者,老成日已凋謝,四方儒士有成材者,請擢任國學、翰林、秘書、太常或儒學提舉等職,俾學者有所激勸。”诏:“自今勿限資格,果才而賢,雖白身亦任之。”
禁醫人非選試及著籍者,毋行醫藥。
大同宣甯縣雨雹,積五寸,苗稼盡損。
八月,己巳朔,裁京朝諸司員數,并依至元三十年舊額。
以近侍庫勒實為戶部尚書。
九月,丙子,安南國王陳益稷入見,言:“自世祖朝來歸,妻子皆為其國人所害,朝廷因遙授湖廣平章,仍與王爵,賜漢陽田五百頃,俾自贍。今臣年幾七十,而有司拘所授田,就食無所。”帝謂省臣曰:“益稷來歸,宜厚賜以懷遠之,其進勳爵,授田如故。”
壬子,诏改明年元曰皇慶。
都水監傳旨,給驿往取杭州所造龍舟,省臣谏曰:“陛下踐阼,誕告天下,凡非宣索,毋得擅進。誠取此舟,有乖前诏。”诏止之。
是月,江陵路水,漂民居,有溺死者。
冬,十月,己巳,敕繪武宗禦容,奉安大崇恩福元寺,月四上祭。
辛未,賜大普慶寺金千兩,銀五千兩,鈔萬錠,西錦、纟采緞、紗、羅、布帛萬端,田八百畝,邸舍四百間。
丁醜,禁諸僧寺毋得冒侵民田。
辛巳,罷宣政院理問僧人詞訟。
壬辰,诏收至大銀鈔。
十一月,辛醜,李孟言:“世祖朝量入為出,恒務撙節,故倉庫充牜刃。今每歲支鈔六百馀萬錠,又土木營繕百馀處,計用數百萬錠,内降旨賞賜複用三百馀萬錠,北邊軍需又六七百馀萬錠;今帑藏見貯止十一萬馀錠,若此安能周給!自今不急浮費,宜悉停罷。”帝納其言,凡營繕悉罷之。
戊午,禁漢人、回回術者出入諸王、驸馬及大臣家。
甲子,敕增置京城米肆十所,日平粜八百石以赈貧民。
十二月,辛卯,遣官監視焚至大銀鈔。
乙未,中書省言:“世祖立選法升降,以示激勸。今官未及考,或無故更代,或躐等進階,僭受國公、丞相等職,諸司已裁而複置者有之。今春以來,内降旨除官千馀人,其中欺僞,豈能悉知!壞亂選法,莫此為甚。”帝曰:’自今凡内降者,一切勿行。”
命李孟整饬國子監學。
遣禮部尚書柰瑪台等赍诏往谕安南,頒皇慶元年曆日。
是月,太白屢經天。
是歲,遣官至江浙議海運事。時江東甯國、池、饒、建康等處運糧,率令海船從揚子江逆流而上,江水湍急,又多石矶,走沙漲淺,糧船歲有損壞。又湖廣、江南糧運至真州泊入海船,船大底小,亦非江中所宜。于是以嘉興、松江秋糧并江淮、江浙财賦府歲辦糧充海運。
初,海運之道,自平江劉家港入海,經揚州路通州海門縣黃連沙頭、萬裡長灘開洋,沿山嶼而行,抵淮安路鹽城縣,曆西海州、海甯府東海縣、密州、膠州界,放靈山洋,投東北路,多淺沙,行月馀始抵成山。計其水程,自上海至楊屯阝碼頭,凡一萬三千三百五十裡。至元二十九年,硃清等言:“其路險惡,複開生路,自劉家港開洋,至撐腳沙轉沙觜,至三沙、揚子江,過匾擔沙、大洪,又過萬裡長灘,放大洋至清水洋,又經黑水洋至成山,過劉家島,至之罘、沙門二島,放萊州大洋,抵界河口,其道差為徑直。”明年,千戶殷明略又開新道,從劉家港入海,至崇明三沙放洋,向東行,入黑水大洋,取成山,轉西至劉家島,又至登州沙門島,于萊州大洋入界河。當舟行風信有時,自浙西至京師,不過旬日而已,視前二道為最便雲。然風濤不測,糧船漂溺者,無歲無之。間亦有船壞而棄其米者,後乃責償于運官;人船俱溺者始免。然視河漕之費,則其所得蓋多矣。